他整个人看上去既散发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淡定,同时又流露出几分天真无邪的孩子气。
“老夫红窑子,小友休怪我唐突,毕竟红窑镇已经久不见生人。”
老者面带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地朝李木木走了过来。
“隔着老远就闻着小友身上的酒香味,想来也是个酒仙?”
此刻,他右手高高举起一只造型精美绝伦的夜光杯,说到“仙”字时他似乎还是故意顿了一顿。
“小友,若不嫌弃我这老骨头轻贱,可否愿意与老夫一同共饮这美酒?”
从进来到现在,红窑子的话不断,就算李木木不搭理他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发挥。
面对如此热情,就算知道来者不善李木木也没有拒绝。
“前辈抬爱,晚辈却之不恭!”
说罢,他取出一只能装下红窑子酒瓶里所有酒的大碗。
红窑子见状一笑却并未有其他反应。
他给李木木倒了酒,大碗已经满了,小瓶子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李木木想起之前在魔域喝过的“江上清风”,也是如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二人靠着窗 斜向对坐,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窗外。
听得外头浪大了许多,恍惚间竟如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猛烈地撞击着船舷,溅起朵朵白色的浪花。
远处的天际线处,夕阳渐渐西沉,将整个大海染成一片橙红之色,美不胜收。
就在这时,红窑子轻轻端起夜光杯,送到唇边轻抿一口,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起来。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此酒醇厚香浓,小友不可辜负!”
李木木点点头,端起碗,先闻其香,只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再尝其味,果然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小友从东海归来?”
红窑子问出来关键的问题。
李木木只浅浅回了个平平无奇的“是”。
二人脸色各异,都是若有所思。
雨,下大了,连成了雨幕。
这样的场景在如今季节的红窑镇是很罕见的。
窗外,那潇潇雨幕如十指拨弦,一排排掠过江面。
细密的雨点敲打着有些腐朽的船篷,发出沉闷而又缺乏节奏的声响。
在那杂乱无章的雨声中,忽然飘然而至一曲富有音律的琴声。
声声入耳,宛如天籁。
李木木与红窑子都不由自主地凑近倾听。
当年今日,桃花后山,也是如此。
又有箫声附和,音调却截然不同。
琴声袅袅,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柔情蜜意。
箫声凄厉,听之犹如见刀光剑影交错,隐隐透露出丝丝寒意。
这个组合比鹤发童颜反差还要剧烈。
爱中藏恨,不过如此。
李木木静静地听着,任由细密的雨丝透过窗缝轻柔地洒落在身脸上。
远山湿漉朦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小友认得这曲?”
“不认得,不过有些熟悉。”
“看来小友是个深情的人,只不过生不逢时。”
红窑子说完李木木再一次沉默了。
李木木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朦胧的纱幔所笼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看山不是山”究竟是什么境界?
他不得而知。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能够清晰地看到那远山中的人,那一抹青绿里的鲜红。
大海茫茫,江河朦朦,山峦重重,或真或假,或远或近。
李木木看向远山更远处,青绿更青处。
有那么一瞬间,他理解了背剑人絮絮叨叨的话里暗含的意思。
山高水远比不过时间,时间无限遮不住那一点。
那一点?
李木木豁然开朗。
雨停了,箫声、琴声也已经消失,连船舱里的红窑子也似乎从未出现。
江上铺满了桃花落,花瓣上剑痕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