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们又逃了一个月,霍家的人紧追不舍。青欢眼见着呼兰月瘦得脱了像,整个人都虚弱不堪,一日直接就昏了过去。那是大半夜,她背着呼兰月跑了十里山路才找到一个小镇。进了小镇她便不好露出蛇尾了,以人形带着她便越发吃力。
可她管不了许多。呼兰月起了热,脸色苍白得厉害。大半夜镇上的店铺都关了,她背着个大活人一家一家医馆的门敲过去,不是被木门结结实实砸在额上,就是被骂个狗血淋头,举起扫把赶走。敲开最后一个医馆的门时,青欢终于没忍住一剑架在那个医师脖子上,逼迫他放自己进了屋。
医师的脸色很难看,一看到青欢手上泛着寒光的剑就腿肚子直打颤,好几次站不稳跌下去,都是青欢把他扶起来。
青欢给他道了歉,表示自己只是无奈之举,并不会真伤到他,那人这才缓和。
呼兰月躺在简陋的诊床上,被子盖着身体都看不到凸起。青欢又是鼻子一酸,谁料医师把了脉后劈头盖脸就是将她一顿骂。
“她都有孕四个月了!孩子爹呢?怎么是你送她来?”
青欢惊得说不出话来,医师便以为孩子爹是出了事,才不得不让这么个小姑娘半夜带人来看诊。他软了些语气,道:“她这身子虚得厉害,好在底子好,好好调养不成问题。只是胎像不稳,经不起折腾,还是要静养,忌忧思过度……”
“不要。”呼兰月突然出声,冷漠地看着医师,重复了一遍,“不要他,给我落胎药。”
医师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却仍记得自己的本职,咬着牙道:“落胎药本就伤身,你身子已经虚成这样了,况且这孩子月份大了,强行落胎恐怕会一尸两命。”
“那就把我肚子剖开!把那东西挖出来!”
医师被她的狂悖之言吓得说不出话来,摇摇头去了里间配药。
呼兰月看向青欢,几乎是乞求:“相思,我相信你,你动手,帮我把他挖出来。那个畜生强迫我,我只要想到他就记起那三天……就觉得恶心。相思,你帮帮我,帮帮我……”
青欢蹲下去,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冰凉也好滚烫也好,那都是她的温度,是那一年呼兰月唯一觉得安心的温度。
青欢冲她微微一笑,道:“生下来吧,我和你一起养,不管他是怎么来的,以后他都是我们的孩子。”
“阿月。”她看着呼兰月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我会给他我所拥有的一切,不管在妖族还是人族,都会有人爱他,也会有人爱你。他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
她们在小镇附近的山上住了下来。青欢手笨,根本造不来什么屋子,只好借着半边山洞改了一下,做了个简易的居所,结界加了一层又一层,直到从外面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青欢每天出去打猎,用捕到的猎物去镇上给呼兰月买补药,实在没钱了她就给人算命,可小镇上的人看她年纪轻轻的根本不信她,于是她就想到了拔自己的鳞片去再远一点的城里换钱。
她不会照顾人,从小玄英又没让她受过累,这些日子带着呼兰月逃,她也虚耗得厉害,但每天出去都会遇上霍家的人。呼兰月的身体吃不消再逃了,青欢就选择把找上门的全打回去。她不能暴露碧鳞,又顾忌着不能伤人性命,每天为了生计累的手都抬不起来,还要与一群人缠斗,她倒是打得过,但架不住没完没了。她收拾好自己一身伤再回去,呼兰月问起来她就轻飘飘一言带过,呼兰月见她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才安了心。
孩子临盆那日,青欢找来了早几个月就说好的产婆,递给她一大个包裹,里面全都是自己的鳞片。
青玉翡翠一样的鳞片,在哪里都值钱,但人家见她不懂行情,往往只能换到很少的钱。她几乎拔秃了自己的尾巴尖才凑出这么一袋,求着产婆一定要保呼兰月平安。
可呼兰月心里记着这孩子的来历,郁结于心,下意识就反感他来到世间。产程漫长又不顺,呼兰月一直死死抓着青欢的手,各种软话安抚着她却都无济于事。产婆急得满头是汗,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呼兰月血崩了。
“不行啊小姑娘,自古妇人生产如过鬼门关,她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青欢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输给她,徒劳的吊着命,伴着天光微启,山洞外响起一声嘹亮的鸟鸣。紧握着的两只手忽然就顿住了,呼兰月看到青欢眼里挣扎又痛苦的光,那只纤瘦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在最后一根手指离开那只冰冷的手的时候,呼兰月终于崩溃:“相思!”
青欢拨开她被汗水湿透的发丝,俯下头抵住她的额头,眼神变得坚定。
“我去杀了他,取他的妖丹来救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