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云中君】(1 / 2)

长思霁 觑南 1730 字 10个月前

两人把花灯放进泉流,青欢在上面施了两个小小的结界。“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翻,好兆头也永远不会消失。”

黎霁笑道:“你不是不相信这个吗?”

青欢学他:“图个好彩头。反正不管你许什么愿,我都一定会帮你实现。”

黎霁逗她:“那就拜托你了,小河神。”

却换来青欢长久的沉默。他们目送两盏花灯颤颤巍巍漂向远方,最终烛火湮灭在视野的尽头,再也望不见踪影。

“我不是河神。”青欢垂下的头隐在黑暗里,“我不是神族。”

青欢说的云里雾里,但黎霁还是听懂了。他摘了根草茎叼在嘴里,满不在乎道:“我知道,蛇妖嘛。”

青欢急道,语气却是肯定:“你听到傒囊说的了。”

“也不算。”黎霁道,“我天生对妖族敏感,第一次见你时便知道你是妖,结合在苍玉山的行为约莫就猜到了大概,直到在筑舆塔里看到你的鳞片才确定下来。还有……”黎霁伸出手指戳她的额头:“除非你是个杀人如麻的穷凶极恶之徒,靠不断屠杀妖族获取妖丹来延年益寿,否则修为再高的人族也没有能活一千五六百岁的,何况就你这偷懒的性子?”

青欢捂住头不满道:“那你还拜我为师?”

黎霁耸耸肩:“我拜的又不是沧清门,而是你青欢。”

青欢心里一暖:“我是妖,却混在人族。”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神又如何?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有存在是不被允许的,不能以族类断生死。人有好坏,妖也有善恶,就连神也有两派之分,区别不是族群,而是用心。”黎霁指着月亮对她道,“提到月亮,你能想到什么?皎洁、晶莹、孤清凄冷?可月也有阴晴圆缺,也有阴暗面,只看到它的正面而不见背面是有失偏颇的。评判任何生灵都应从其自身道德品行出发,而不是以外表族群而一言以断之。”

“你有在天地之间任何一处的权利,天道待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你既不害人,又不做恶事,大家也接受你,你为什么不能待在人族?”

黎霁看着青欢的眼睛,“你不愿意被别人知道,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我知道妖族一直维持全人形会不舒服,在我面前你不必藏着掖着,至少现在在苍玉山你可以随心所欲。”

“有一天我会让天下三族得以和睦相处,妖族再也不用为了融入人族苦心孤诣。大街上不再只有人,那里会有带着兽耳兽尾的妖,还会有腾云驾雾的神,妖族和神族的孩子会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人族的少年也足够强壮可以在三族擂台中获胜。人们提到妖族不会只知道妖丹,而是发现他们与众不同的魅力和独特的习性,不仅仅是接纳他们,更是把他们当作家人、朋友,当作莫逆之交,当作可托付性命之辈。”

青欢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番言论,一时惊心骇神,脑子当在原处,问了个事后她想起就觉得非常白痴的问题,“你是要做救世主吗?”

黎霁笑得前仰后合:“救世主平等地爱着天下苍生。”

而我一整颗心都偏向你。

青欢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得出来。两人正欲返回河边时,突然远处夜空中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天震地骇,穿云裂石,连带着脚下的枢阳峰山体都颤动得厉害。人群惊慌失措的尖叫划破寂夜,河流中的花灯被掀翻淹没,恐慌迅速席卷沧清门每一个人。

“地动了吗?快逃啊!”

黎霁第一时间护住了青欢,带着她往高处跑。人流中逆向挣扎奔来两个人,裴兰棠急得双目通红,拽住逃离的每一个人厉声询问:“你看到我姑姑了吗?”

“我姑姑!青色衣衫的,你见过吗?”

被抓住的弟子皆是摇头,挣开她的手慌忙逃窜。裴兰棠心焦火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便逆着人群跑边高声喊道:“姑姑!你在哪里!姑姑!”

姚子衿拉住她往回拽:“仙尊修为高深一定不会出事的!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有什么用!”

裴兰棠甩开他的手,大哭道:“你知道什么!姑姑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跟大师兄自小是姑姑抚养长大的,她待我们如亲生儿女一般,难道你要我袖手旁观吗?”

“裴兰棠!她是仙尊!她有能力自保!反倒是你比较容易出事,你是想自己出事了然后还要她来救你吗?”

“我……”她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震动便戛然而止。夜幕里借着月色光华照明下,清晰可见远处群山中升起一股滔天的焦烟。

青欢望着那处天空目眦尽裂,咬牙切齿道:“是苍玉山!”

“我送你回去。”

青欢一落地便直奔竹苑,在看到流云琅玕木完好无损时狠狠松了口气。只是悬着的心刚落地又狠狠揪起,脑中念头一起,没来由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一刻不停跑到山腰处,在看到一片狼藉的藤蔓和没有结界遮挡而大大方方暴露在外的山洞时终于勃然大怒。

黎霁怔怔看着岩洞口上被划得面目全非的“离水窟”三个大字,眼睁睁看着突然暴怒的青欢,蛇眸和蛇信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她不是因着黎霁那一番话便不再掩藏,而是怒极之下根本再也掩藏不住。他跟着她进入离水窟,洞中四壁同样被砸得一塌糊涂,正中坐台上五根粗大的锁链,一头仍扎在岩壁之中,另一头已经悉数断裂,像洞口的死藤一样残败垂落一地。

洞中空无一人,只有四壁外溢滴落的水滴,一颗一颗砸在岩石上,发出孤寂又绵长的回响,此刻却像对她的嘲笑和讽刺。

正前方的石壁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那里此时空无一物。无字碑被扔在坐台上砸的稀烂,下面压着的道袍不知所踪。

他从来没有见过青欢有这样激烈的情绪,难以自抑的郁怒和蛇族惯有的阴毒在她身上那样鲜明又剧烈地存在着,与那孤清的青衣仙尊完全判若两人。

青欢捡起其中一根锁链,额心碧纹亮起用力一扯,足有她胳膊两倍粗的铁索像纤绳一般轻而易举被她从中择断,她捏着那断残链,指尖嵌入掌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怒不可遏呵道:“杨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