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镜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垮了下来,神情恹恹地把那半盘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万分不舍地道:“拿去吧,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黎霁扫了眼盘子里横七竖八的肘子,“不是,我想要刚出炉的,或者没动过的,我想带回去给师尊尝尝。这个你吃过了。”
姚子衿简直要笑疯了。
陆镜羞愤万分,一把将肘子夺回来,狠狠瞪姚子衿一眼,抱着那半盘肘子头也不回离开了。
姚子衿终于放肆大笑:“黎兄弟,我真是佩服你,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真的太强了!”姚子衿对他竖起大拇指:“不仅能让小魔女吃瘪,还能叫我师父无地自容,太强了!你开个学堂专门教怎么说话噎死人不偿命吧,求你了,我一定第一个报名,还给你拉客。这样吧,我出钱你出人,怎么样?你只要愿意教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哈哈哈哈!”
黎霁其实不是故意的,他独来独往惯了,从未和什么师兄师弟师妹师叔师伯之类的相处过,被他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方才言行不妥。对裴兰棠倒无所谓,挫挫小姑娘的锐气也好,可陆镜毕竟是一峰之主,方才听他说还是青欢的师叔的弟子,他应当尊敬的。
要给人陪个罪。
这么想着,他掌心凝聚出一颗莹白的珠子,将它交到姚子衿手里,刚想解释这是什么,姚子衿惊讶的声音就响起了:“这是气运珠?”
这回轮到黎霁惊讶了:“你见过气运珠?”
“见过啊。”姚子衿点头。“气运也是人的一部分,可分出体外,化作看得见摸得着的珠子,就叫做气运珠。气运对一个人很重要,修灵炼器包括飞升都需要气运。气运弱者万事不顺,气运强者邪崇难近。所以很少有人会愿意主动将自己的气运分割出去。你干嘛突然变个气运珠出来啊?”
黎霁还是不可置信,无视了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见过气运珠?”
“你是不是傻了啊?”姚子衿围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病啊。果然气运不能随便取走,你看你这立刻就不对劲了。快收回去。”
黎霁道:“你也说了很少有人会愿意主动分出气运,那你怎么见过?”
姚子衿脱口而出:“因为我就有啊!”
他说完觉得也许没有表达清楚,可黎霁听明白了,问道:“你是说你身上有别人给的气运珠?”
“呃……算是别人给的吧,是我家里的传家宝。哎哎哎你干嘛!”
黎霁冷不丁捏住他的腕脉,银白的灵力顺着经脉往上爬,迅速将姚子衿的奇经八脉全摸了个遍,眉头渐渐拧成一团,“千年气运……你家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千年气运的气运珠?”
“你说什么?千年气运!”姚子衿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气运珠竟然足有千年,看着黎霁审视的目光,眼珠咕噜一转张口就来:“我家是大家族,也许是祖上机缘偶然得到的呢?这你问我怎么知道?那么久的事也没个考证的。”
黎霁也没想到自己反应会这么剧烈,于是后退半步作揖道了歉:“气运珠不常见,我突然听到一时激动。是我唐突了。”
“哎呀没事没事。”姚子衿揉着酸痛的手腕,心道这人力气真大。“不过你赶紧把你的气运珠塞回去吧,这东西还是不要乱拿出来比较好。”
黎霁反应过来,将气运珠塞给他:“你帮我转交陆师伯吧,这是我的赔礼。”
“啊?不用不用!”姚子衿连忙拒绝,“我师父不在乎这些的,你看我每日都跟他没大没小这样吵,他回头就忘了的。”
“是我心里过意不去,跟他在不在乎没关系。你帮我送,我……也给你一颗。”
“你的气运珠不值钱吗?”
“就是十年气运而已。”
姚子衿这才松了口气。“我帮你送可以,但我不要你的气运珠。”姚子衿眨眨眼,“我要你教我怎么对付裴师姐,嘿嘿……”
……
青欢睡得头痛欲裂,起来猛灌了两大杯水后,取下颈上的璎珞圈,摘下除黑玉珠外的五颗不规则的宝石,在桌上一字排开,怔怔呆了好久。
那五颗宝石与黑玉珠在一起时不甚显眼,单独拆分出来后却意外的璀璨,从不同的角度看都是不同的颜色,带有宝石独有的光泽,盯着看久了就会恍神。
她第一次见到九阴时,便死缠着他要学占卜之术,大巫贤便把这三世六爻石送给了她,手把手教她掷子识卦,倾囊相授。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算出的第一卦,是小巫贤什么时候会回家。奢比尸真就在卦上的时间回来了,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瞪着傻乐的她。
“三世命历,六爻起卦……”她握住五颗流光溢彩的宝石,手腕一抖撒在桌上。未等宝石稳住,掌心就传来剧烈的刺痛。青欢眼皮一跳,缓缓摊开左手。
除拇指外,人的手都有三个指节。此时她的中指的下节和无名指的上节皆被划开了深深的两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她木然看了许久,在看到随鲜血流出的黑气时,双眼明显暗了下去。
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黎霁几乎是扔下食盒就朝她跑过去,抓着她的手紧张地问道:“怎么受伤了?”
青欢抽回手,把三世六爻石一颗颗安回璎珞圈中,然后戴回自己脖子上。
黎霁道:“你在卜卦?”
青欢点头。
黎霁小心翼翼开口:“为奢比尸?”
“嗯。”
黎霁深吸一口气,拖过凳子坐到青欢身边,从食盒里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故作轻松问道:“结果怎么样?”
青欢犹豫了一下,回答:“没有结果。”
“还没有卜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不是。”青欢道,“还未起卦,已知结局。”
黎霁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刻又恢复正常。
青欢摊开掌心给他看:“六爻未起便伤,至空亡赤口两位。留连事难竟,去者无回程,六畜多作怪,病者出八方,空亡事不祥,阴缘多乖张,赤口防咀咒,诚恐染瘟皇。”
“它在警告我,不要再算下去了。窥知天命的后果非我所能承受。”青欢沉声道,“所以奢比尸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黎霁端碗的手有些发抖,他迅速将碗碟一一摆放好,然后眯起眼睛笑道:“别想那些了,尝尝我带回来的吃食?都是我在枢阳峰膳房里挑的,刚出炉还热乎呢!你看看这个,是糖糕!我尝过了,不会太腻,你肯定喜欢。”
青欢见到吃的便将那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拈起一块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后又把剩下的都塞进嘴里。
黎霁看着她面上的黑气消散,笑容挂在了嘴边。
“你把陆峰主的肘子也拿来啦?”青欢看见满满一盘的猪肘子就觉得好笑。
黎霁撑着下巴看着她:“我在灶上发现一盘没被陆师伯动过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拿来给你尝尝。”
青欢很快抓住了重点:“你叫他什么?”
“陆师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