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与他的山西兵不在合肥。
——合肥就摆在那儿,你们爱取不取!
关麟的话虽然不好听。
可这情报无疑是炸裂的!
乃至于一经脱口,足以震慑到这位东吴的大都督鲁肃,让他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的重重拍案。
“咳咳…你这消息咳咳…咳咳…消息可靠么?”似乎是因为拍案用了许多力气,鲁肃一口气喘的极为艰难,可他的语气严肃,那虚弱的眼眸带着无比渴盼答案的光芒。
“大都督可以自己去查?如今的襄樊,查出真相,这应该不难!只是…所谓兵贵神速。”关麟一摊手,继续道:“不过,一时半儿…估摸着这张辽也回不去,而且…”
“而且什么?”鲁肃急问。
关麟微微眯眼,“我觉得这几天,我爹差不多也该把江夏打下来了…这曹魏在襄樊的压力巨增,乃至于合肥后方的寿春,江夏以北的南阳,也面临着巨大威胁!”
关麟的话语始终很轻,每一句话都像是蜻蜓点水,可每一个字又重重的戳向鲁肃的心灵深处。
“大都督——”
似乎是因为听到乌篷内的拍案声,吕蒙匆匆赶了过来,“可是大都督有异样?”
“无事,我与关四公子一见如故,方才是我太激动了。”
鲁肃摆了摆手。
吕蒙拱手:“那末将就不耽搁大都督与关四公子了。”
说着话,吕蒙就转身准备撤去。
哪曾想…
鲁肃急唤了一声:“子明!”
…吕蒙脚步一顿,“大都督还有何差遣?”
鲁肃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关麟,旋即把目光移回到吕蒙的身上,“子明,你即刻返回东吴,让吴侯点兵,倾举国之力再度北伐合肥!要快!”
“啊——”
吕蒙以为他听错了,可鲁肃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亦或者是说胡话的样子。
“大都督…如今…如今是枯水期啊!何况…东吴大军合肥新败!”
吕蒙连忙提醒道。
“咳咳…”鲁肃则是一边握住胸口,压制住自己的咳声,一边道:“是涨水期重要?还是那张辽与他麾下的山西兵不在合肥重要?”
这…
吕蒙不可思议的望向鲁肃。
鲁肃的话还在继续,“如此天赐良机破我江东子弟之梦魇的机会可不多呀!”
他的嘴巴张开,可喉咙却好似哽咽住了,愣是开不了口。
鲁肃的眼眸渐渐地放缓,目光移到关麟的身上,他用虚弱的语气问。
“关四公子,是这样吧?”
关麟不由得拱手,“晚辈敢说,大都督敢做,当机立断,让人佩服!”
“呵呵…”鲁肃淡淡的笑出声来,他朝吕蒙摆手,“子明,伱速速回去,告诉吴侯——兵贵神速!且这次抵达合肥后,即刻攻城,不惜一切代价,切勿再做停顿!”
听着鲁肃的吩咐,吕蒙不由得抿着唇,他感觉…如果张辽真的不在合肥,那…那的确该搏一搏!
可…吕蒙还是有些迟疑,他觉得…这太草率了吧?
万一…这关麟是随口一说呢?
带着这样的一问,他再度望向鲁肃,也望向关麟。
从两人那坚毅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关麟,也相信大都督。
他拱手:“末将领命!”
正准备离去。
“等等…”这次是关麟喊停。
鲁肃并不介意,他吩咐吕蒙,“子明先稍等片刻…”,旋即鲁肃再问关麟:“关四公子还有何指教?”
“按理说,攻取合肥,这是你们东吴自己的事儿,我身处荆州,立场在荆州…不应该插手太多,可…”
关麟眼珠子一定,语气变得严肃,语调也开始一本正经:“可我还是忍不住提醒大都督,其实上次打合肥,正常来说也就打下来了…可最终功败垂成,依我之见,是因为其中出现了两个变数!”
“变数?是何…咳咳…是何变数?”
尽管咳嗽,可鲁肃问的很急。
“其一,自然是张辽的神武。”关麟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回答:“其二嘛,就是这种栓条狗去挂帅都能打赢的仗,偏偏上次挂帅的是你们的主公,是吴侯…”
“先说好,我关麟没有针对谁,且不吹不黑,让你们吴侯指挥,依我之见,还真不如栓条狗呢!”
“你——”
听到关麟侮辱孙权,吕蒙当即就不干了,大怒着伸手指向关麟。
鲁肃却用那虚弱的手臂按下了吕蒙的胳膊,他淡笑道。
“久闻关四公子这张嘴从不饶人,究是关公也屡屡被冠以‘脸都不要’这样的辞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言及此处,鲁肃向吕蒙解释。
“关四公子对关公尚且如此,这话也是无心的,是率性为之,没有贬低吴侯的意思,子明千万切记,不可对外胡言乱语.”
罕见的,这次鲁肃没咳嗽。
好像关麟说到“孙权不如狗”,他鲁肃的气整个都顺畅了不少。
或者说,关麟是说出了鲁肃潜藏在心里,想说却不敢说的心声。
“子明…”
“大都督。”
“关四公子的话就莫要带给主公了。”鲁肃提醒道:“就按我说的禀报主公。”
“统兵与治国不同,治国又与谋略不同,萧何未必能帷幄之中、决胜千里;韩信未必能不绝粮道;张良也未必能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主公虽出身楚地,可成王霸之业,当学高祖,不该学楚霸王啊!”
这…
鲁肃的话吕蒙听懂了。
其实,还是关麟那意思,但是加上了一个大前提,放肆点儿说,那就是——论及统兵,吴侯孙权不如狗!且最好有自知之明,否则…还得完蛋!
偏偏这话,经过鲁肃的这么一润色,那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末将记住了!”吕蒙当即拱手。
“去吧!”鲁肃摆摆手。
吕蒙却露出了几许担忧,“可末将若不在,大都督的病…”
“哈哈…”鲁肃淡淡的笑出声来,眼帘低垂凝望着关麟这个年轻人的面颊,他淡笑道:“有关四公子助我医治,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差别呢?”
念及此处,鲁肃的嘴角咧开,他朝向关麟。
“关四公子?我说的对么?”
只是短短的一叙,可莫名的,鲁肃对眼前的年轻人充满了信任与好感。
关麟则是一摊手,“那是自然!治大都督是头等大事,谁若是敢砸了我官医署的锅,我就砸了谁的饭碗!”
关麟这话,言辞坚定。
“——既大都督与关四公子都这样说,那末将告辞”
吕蒙似乎放心了不少,拱手退出。
鲁肃则道:“关四公子,咱们也该下船了吧?”
关麟颔首,旋即淡淡的笑道。
“——我代表荆州第一官医署欢迎你!”
…
…
江夏治所,西陵县。
随着风起云涌般的进攻,整个江夏以北彻底的归于关羽,多是开城投降,兵不血刃。
至此,曹魏失去了对江夏的控制权。
那支与“江东水军”齐名的江夏水军,悉数被俘于关羽这边。
那天空中飘着的雪絮总算是停了,像是预示着这水银泻地般的战场进入了尾声。
此刻的官署之中,关羽端坐在主位上,周仓、关兴、关银屏、关索、廖化、诸葛恪则分立左右。
周仓正在如实禀报整个战报。
“——江夏一战,共计俘虏敌军九千三百余人,诛杀敌将包括张允在内的七人,俘虏敌将包括刘晔在内的二十一人,蒋干、王粲、阮瑀主动开城投降,缴获战船一百二十二艘,粮草辎重无数。”
当周仓念道“战船一百二十二艘”时,刻意顿了一下,关羽那丹凤眼也微微侧目。
俨然,缴获这些战船,在他看来,是一件颇为欣喜的事儿。
事实上…
何止是这些战船。
说起来,文聘的这九千江夏水军与关羽手下这支水陆两栖的关家军颇有渊源,甚至缘起于同一脉。
这要追溯到当年刘表治下,驻守江夏的黄祖。
需知,荆州黄家这一支,枝叶颇为繁盛。
按照黄氏族谱来讲,在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黄盖、黄承彦、黄劭、黄琬、黄忠、黄祖、黄承彦均是同宗。
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个关键性的人物——黄香!
黄盖、黄承彦、黄劭和黄琬都是黄香的孙子;
黄奎和黄权则是黄香的四世孙;
黄皓是黄香的五世孙;
黄忠是黄香的六世孙;
黄祖是黄香的八世孙!
而这位黄香则是东汉著名的孝子,位列“二十四孝”之一,官至尚书令,有“天下无双,江夏黄香”之称…
其后裔,除黄香长子黄琼一脉继续在江夏安陆生活,成为安陆黄氏家族正脉外;
其余分迁各地。
其中一脉迁到巴蜀地界的巴西阆中,成为阆中黄氏家族之祖;
还有一脉迁于零陵,建立了零陵黄氏家族。
这么算,论及辈分儿,黄忠得管黄盖、黄承彦叫“太叔公”,差着四辈;
黄祖管黄盖、黄承彦叫曾太叔公,差着六辈;
而黄祖作为荆州的大族,黄氏一族的正脉所在,他当年统御的正是江夏水军。
可因为在初平二年,黄祖将孙坚射杀。
黄氏一族江夏正脉与孙氏一族结怨。
黄祖多次率部与东吴军队交战,射杀凌统他爹凌操,孙权的好岳父徐琨等人…
最终在建安十三年,被周瑜的敢死队击败,兵败被杀。
而他手下这支江夏水军自不可能投降东吴。
辗转反侧,一部分归于荆州的长公子——刘琦。
刘琦重病乃至于殒命后,又辗转到了关羽的手里。
在关羽的打造下,成为了汉末罕见的精英级水陆两栖兵种——关家军。
这也是为何,关羽一个半辈子打陆战的将军,手下水军却这么厉害的原因。
除了关羽超强的学习能力,这支关家军的出身“江夏水军”的底子也功不可没。
另一部分江夏水军,则归于刘表派下驻守江夏以北,且曾在江夏水军中,担任过副将的文聘手中。
如此追本溯源…
关羽是带着一支江夏水军,缴获了另一支江夏水军,双方本就是同源…
大家伙儿都是当年跟孙坚、孙策、孙权死磕过的。
打断骨头连着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