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又过了许久才传到她耳边，又轻又远。</P>

“没有。”</P>

她记得，他转身令天兵将她架去天雷谷之前，还曾有一句她始终难以忘怀的绝情之言，也正是这句话，令她彻底死心，并看清了自己的痴心妄想。</P>

“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分动心——接近你，只是为了毁灭你。”</P>

原来，自玉淑林的相遇开始，便都是骗局。</P>

蜘蛛精流霜，是他放入昆仑山。</P>

朱厌的出逃，是他纵容。</P>

地府中冥差的失手，是他下令所为。</P>

甚至是被困万相幻境，亦是他刻意为之。</P>

她的每一次重伤，仿佛皆出自他之手。</P>

他亲手营造出与她深情相恋的假象，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P>

细细想来，在与他相识的这数月，他未曾说过一句，诸如心悦于她的话。而她与他的从头到尾，皆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P>

后来被困叱云柱那三日，是她此生感觉最漫长、最绝望的日子。</P>

那根捆在她身上的蛟龙骨，将数之不尽的尖刃深深扎入她的每寸皮肉，令她痛极之后，还能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血液自每个伤口流出的无力和寒冷。</P>

可这一切，皆不如他的一脸漠然，和他无情的话语，更能凌迟她的心。</P>

“万相幻境中的那一年……究竟算什么……”</P>

沉静中，她已分不清这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幻境中的那一幕，她第一次听到他的琴音，好奇问他那是什么曲子。而他则是噙着轻柔笑意，告诉那个不识音律的自己。</P>

——《凤求凰》。</P>

但他此刻却只是堪堪走来，似是向周遭微微环顾片刻，才蹲下身，赤红的云锦长衫华贵优雅。他轻轻勾起她的下颔，目光在她的双眸间逡巡游移，一如李言的凛冽。</P>

“幻境中……自然都是幻象。上神以为那些都是什么？”</P>

那一刻，她只觉万念俱灰，仿佛整颗心都被丢进凛寒彻骨的冰窟中。她也从未如此期待雷刑的到来，最好是那传说九道便能令人解脱的紫霄神雷。</P>

可当翌日神雷真的落下来时，胤昭却替她挡下了三道，还告诉她自己会慢慢跟她解释，之后更是不顾诸神阻拦，抱着她逃离九重天。</P>

解释什么呢？</P>

在蛛丝不断腐灼她身躯、在蛟龙骨不断啃噬她血肉、在神雷不停撕扯她灵魂之时，她的所有念想便已被全部击碎。</P>

所以她宁可豁出性命也要去封印神庭，纵然她会失去毕生修为。</P>

茗城慢慢站起身，泪水在面颊上汹涌流淌。</P>

“胤昭……”她死死捂住胸口，心殇之痛令她窒息。</P>

他知晓一切，却带着所有秘密，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还若无其事地与她接近，妄图用自己编织的更多谎言，令她不再记起那些可憎过往。</P>

想想也真是可笑，受尽神雷之刑的她，本想着就此烟消云散也好，不必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也不必再去思考什么怜悯众生。</P>

但她偏偏活了下来。</P>

血色自身前逐渐蔓延开来，直到染遍全身，如云如雾的月白长裙，瞬间火红刺眼，妖艳绝尘，清澈淡然的眸子，刹那深邃黯淡，凛冽傲慢。</P>

悬钟的致命一击非但没能杀死她，反而助她打碎了自己压制逾百年的无相玄冰。并且，还令她记起了过往、拿回了自己的修为，如今还有神庭的。</P>

而那一副孱弱的凡躯已不复存在，她只觉气力充盈、经脉和畅、周天贯通。</P>

她已重获新生。</P>

轻轻抬手，召回角落里的天玺剑。指尖触碰剑柄时，被灼得疼痛无比。她不得不快速收手，天玺剑随即遁回原形，落到地上时发出沉闷声响。</P>

茗城看看被灼伤的指尖，又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天玺，不禁自嘲笑起来。</P>

她忍着灼痛将其捡起，思忖片刻，一如既往地将它悬回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