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昭眸光一颤，手指不禁一攥，眼看着冥王拂袖而去，消失在迷茫月色中，许久未回过神。</P>

他骗她，他们曾是彼此的情劫，又骗她，是她欠了自己一段情债，可若找到万相镜击败神庭，必然会打破无相玄冰，而到那时，她便会知晓他昔日所做的一切。</P>

他不是未预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他一直在逃避这样的事实。</P>

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倘若真有那一日，她还会不会同自己再说一句话。</P>

哪怕是一个字。</P>

不知不觉，他已慢慢走下半山，猛地发现前方，熟悉的裙摆在树后摆动。胤昭不由惊怔在原地，瞠目向前，仿佛连呼吸都已忘记。</P>

直到那裙摆的主人从树后走出，露出不愠不火的表情，静静看他。</P>

他们便那般站在距离彼此几丈之处，相互看着对方，不曾言语，直到她突然展开莫名一笑，令他不寒而栗。</P>

他回头看了一眼早已消失的冥王身影，又继续看她，不知她在那站了多久，是否有听到些什么，若是听到了，亦不知她听到了多少，他不敢问，亦不知如何问，只好转移话题。</P>

“你……还未回去？”</P>

“本想再寻冥王问些事，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一如往常，“他答应明日再来带走孩子们。”</P>

胤昭心不在焉地颔首，目光一直聚焦在她的双眸间，忽然有个很想将一切坦白的冲动。</P>

“茗城……”在她等待他说下去时，他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好好……珍惜这一日吧……”</P>

茗城颔首，转身即去。</P>

……</P>

天光放亮之际，茗城从一堆一堆叠放整齐的衣裳间醒来。</P>

自昨夜回到田彩云的宅邸中以来，她便一直跪坐在那张榻下，怀抱着那些自满月开始，一岁一件的衣裳，不断回忆着田彩云在幽幽灯光下，穿针走线的样子。</P>

日光从窗子缝隙射进房间，打在这片有着熟悉气息的半空中。她看着光线中不断飘荡的尘埃，那个身影曾不止一次站在那里唤她“女儿”。还有桌上的茶壶，还盛放着昨日那个人为她泡好的安神茶，还叮嘱她茶水要趁热喝。</P>

身上的灼伤已全然恢复，但双腿却跪得生疼。她起身慢慢爬上椅子，胡乱倒满一杯茶。</P>

茶水已是冰冷，虽还是那个安神茶，却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味道。</P>

第一次，她尝到了茶水中的苦涩。</P>

窗外传来了孩子们的说话声，她回看了一眼榻上最中央的那件嫁衣，向日光所来之处举起茶杯，展开微笑。</P>

“我会好好活着……”</P>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