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谷中，是仿若无人的死寂。众仙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P>
“我记得数日前，那凌霄殿上还充斥着要治我的罪、拉我来天雷谷受刑和夺我天玺剑之声……如今诸位怎么看？”</P>
那声音很平静，可平静至极便是威胁、是杀意，足以压低所有仙家的头。</P>
茗城将目光落向一处，令本就战战兢兢的句芒一个激灵，头压得更低。</P>
“句芒神君。”</P>
“上神，当日是我等糊涂，糊涂啊……”</P>
“你这仙龄也不算年长，这般便要糊涂了，未来不尽绵长的仙途，又该如何指引凡尘之路呢？”</P>
“小仙……”句芒向两旁望了望，绝望叹息之后，屈膝而跪，“小仙愿请辞司春之神职，从此修身养性，不再过问凡尘俗事……”</P>
“神君这自罚未免轻描淡写了些。”茗城面带讥诮，慢条斯理道。</P>
句芒惊愣片刻，伏地长拜：“小仙……小仙愿散去毕生修为……化作一介散仙……”</P>
“叱云柱便在前面，你自领三十六道雷刑，然后下界做凡人去吧！”茗城未看他，“别忘了去司命处，领个七杀临身的运簿。”</P>
天雷谷中又是一阵死寂。</P>
“上神，这处罚……未免过重了……”一旁的太阴元君踟蹰道。</P>
“那你要替他受罚么？”</P>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言语。</P>
一个一剑便能令翳风帝君化灭的帝女，一个拥有集在场所有仙家之力，都难以摸透修为的上神，又有谁敢忤逆、敢有所置喙？</P>
他们唯有乖乖听从发落。</P>
“北曲星君，你勾结冥界，企图以转轮王之力加害于我……”</P>
“上神，小仙……”曾经的一脸少年意气已化作满面骇然，当即扑通跪地。</P>
“既然你喜欢往冥界去，那便永远待在地狱里吧！”茗城无视脚下的求饶，悠然道，“我听闻那拔舌地狱近日空出了不少位置，你暂且去顶一顶吧！”</P>
“上……”求饶还未吐出口，便被一道凛冽目光厉止。</P>
“保庆真君、妙成仙翁，二位仙君暗通魔界，诸位说说该怎么罚？”</P>
脚下一片沉寂，谁也不敢出头。</P>
“破军星君认为呢？”</P>
破军垂着头，丝毫不见往日的趾高气昂。</P>
“分别领十九道天雷，削去仙籍，贬为凡人，生生世世不得重列仙班！”而后重新看向破军，“至于你……”</P>
在破军的战战兢兢中，茗城垂思片刻，没有再理他，而是悠然轻叹，微顾脚下众仙。</P>
“剩下的诸位，你们好好思量思量自己身上的罪行，该削仙籍的削仙籍，该散修为的散修为。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这受罚之人少了哪一个，我都不会安心。所以，可千万别等我去找你们。”</P>
她嗤笑一声，向头上的云霞望了望：“也不知，昔年决定将我骗来九重天毁灭的那几位神尊……近日过得可还好？”</P>
众仙不由呼吸一滞，不约而同地转望向远处神色落寞的胤昭。</P>
“有机会，真该去拜访拜访他们。”轻身跃下遁空台，翩跹而去。</P>
望着茗城隐去的背影良久，众仙才慢慢相视，凑到捂着伤口不断咳血的胤昭身侧，忐忑追问：“帝君，上神此般……究竟是何意？”</P>
胤昭平息须臾，逼迫自己捞起被沉在水底的心，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的话：“诸位……不必担心。”</P>
他腾起手中的追踪之术，眼前一道如发丝的金光一直飘向前方。他忽然有些庆幸，她还没有解开这微弱的术法，紧紧跟了上去，直到望见那个碧蓝色的身影，正走过一处宫门之外。</P>
许是察觉到了来人，她悠然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P>
他们便这般一前一后停立了许久。</P>
“茗城……”声音很轻，如划过肌肤的柳絮，如拂过发丝的轻风，缱绻又温柔，小心又克制。</P>
“胤昭帝君，”在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时，她缓缓回身，面上是他此生都未见过的冷淡，“既然你追寻过来了，那便就此……也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吧！”</P>
胤昭凄厉一笑：“你……已经记起来了？”</P>
“是，”抬头看他时，目光犀利，不带丝毫眷恋，“还有你说过的每个字。”</P>
胤昭终是默然低头，努力压制那灼人的悔愧与悲切，颊上一片惨白，双眸泪光中带着红：“茗城，其实早在百年之前，我便想与你解释……我真的不是……”</P>
“你有一百年的时间可以远离我，可你却偏偏选择再次招惹我。”茗城冷声道，“你可知我有多恨你！”</P>
他哽了哽：“我知道你恨我，也从不敢奢望你会原谅我，甚至能与你重新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只是想守着你，看着你一切安好……”</P>
“一切安好？”茗城冷笑，“用你堆砌的谎言护我安好？还是说，你胤昭帝君觉得，看着我对过去一无所知，还倾心于你，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特别有趣？”</P>
“难道我这百年来的守候，在你眼里便这般不堪么？”他踉跄着追到她身前，“茗城，你该明白，我对你的心不是假的！”</P>
“够了！”茗城厉色咆哮，“我对你的所有情意，早在你送我去天雷谷的那一刻……便全都烟消云散了！”</P>
“好，不提过去。那我们重逢后这段时日呢？难道这些……便都不算情意了么？”</P>
“帝君管这些欺骗叫情意？”她尖笑起来，“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那个满心都是你的凡人茗城已经死了，她是死在你的欺骗中！”</P>
“你就是你，又何必骗自己——你看看这里是哪？”他定睛看她，手却指向一旁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