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与李积之间还是有一些默契的……
刘洎被房俊这话戳了心窝,也没了与他拌嘴的心思。
谋逆大案所涉及者绝大多数为宗室,而举凡能够与宗室有所牵扯的,哪一个不是地位崇高、权柄赫赫?这么多人牵扯大案,有深有浅、有轻有重,自然就会有人去往自己面前求情。
若是给了人情,此例一开,定然登门求情者络绎不绝,肯定被御史言官盯上,攻讦弹劾、麻烦不断。
可若是不给人情,那无异于得罪人无数,且都是非同凡响之辈,或许当下没人能奈何他这个中书令,却也埋下无数隐患,对景的时候便是莫大的祸源……
真真是进退维谷、取舍两难。
内侍来报,李积到了……
李承乾当即宣召,未几,李积大步流星进入殿上,见到李承乾安然无恙端坐于御座之上,这才松了口气、神情缓和几分,躬身施礼:“臣觐见陛下!逆贼祸乱宫室、动摇社稷,罪不容赦!臣事先未能察觉、导致逆贼横行、君王受惊,事后未能阻止、任凭贼人侵犯君颜、祸乱丛生,自知失职,还望陛下降罪。”
言罢,跪伏于地,衷心请罪。
李承乾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底的愤懑缓和几分,温言道:“贼人猖獗,眼中既无法纪、更无君父,潜伏甚深、无所察觉,又岂是英公一人之责任?英公威望卓着、镇守京师使得天下不乱,已然是大功一件,不必妄自菲薄。还请速速起身,协助朕处置残局。”
他对李积再是不满,也只能隐忍。
现如今李积与房俊乃是军方两座大山,前者代表贞观勋臣,后者代表后起新军,大唐军队序列之中任何一支军队,追根溯源都能与这两人扯上关系。
今日宫廷兵变,郡王危在旦夕,结果到了现在除去李积、房俊之外仍无任何一个军方人物出现,这是军方在表达不满,也就是说无论李积还是房俊,都对他此番以身犯险之谋划颇有微词。
事情其实并不隐晦,反而非常明朗。
只需出动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所有逆贼都可在其尚未发动之前一网成擒,以李神符为首的逆贼筹谋多时,岂能无任何蛛丝马迹?只需找到一丝半点证据,足以将此事消弭于无形之中,何须君王以身犯险、引蛇出洞?
原因很简单,一旦由军方处置此案,势必极大程度增长军方之实力,不说其他,但只是此案告破之后由军方呈上有功人员名单,要求逐一加官进爵以为封赏,将会制造多少副将、偏将、主将?
军方势力将会空前膨胀。
后果便是皇权不稳、局势动荡。
而面对军方这“两座大山”,他只能拉拢弱者、对抗强者,从中分化、逐个击破。
虽然李积资历更老、功勋更盛、势力更大,但因为火器之推广、水师之强盛,反倒是后起之秀的房俊势头更猛、声势更盛,隐隐有将对方“军中第一人”之地位取而代之的意味。
所以他决定拉拢李积、打压房俊。
李积会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先到君王面前表忠心之好处吗?他自然知道,但是不愿为之。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李承乾都不能追究,只能故作不知。
说到底,手中没有军权,他这个皇帝就是水面的浮萍,被风一吹,便漂浮动荡、载浮载沉。
或许,是将程咬金调回长安的时候了……
这时候李孝恭等人殿外求见,李积不再多言,躬身应诺。
殿外脚步声响,杂乱急促,显然来人不少,等到这些人进了大殿,果然如此,以河间郡王李孝恭为首,身后宗正少卿李孝逸以及一众朝廷四品以上官员数十人,呼啦一下涌入大殿,连带着灯烛的火苗都摇晃了一阵……
“臣等恭问圣驾安康!”
“朕安康,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诸人起身,四下张望一番,分列左右。
按理,觐见之时一如朝堂上之规矩,俱是文左武右、严谨有序,可现在殿上武将一个没有,只一个程务挺站在殿门之外……
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文臣们乐得占据所有位置簇拥在陛下两侧。
如此,岂不是愈发凸显文臣之忠良?
高高在上的李承乾目睹此等状况,只觉得很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