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谋倒吸一口凉气:“岂不是说,开设一个小型的纱厂也要两万贯?”
房俊喝口茶水,道:“想什么呢?这只是脱籽机的投资而已,棉花脱籽之后又不会自己变成棉线,需要有纺织机,就是那种用来纺织羊毛的机器,起码要个十几二十台,三千贯一台。光有机器不能,还得人来操作,所以一个小型纱厂的雇工最少也要五十人,还得有厂房,棉花也好、棉线也好都不能受潮……”
朝廷推广棉花,然后用纺织机、脱籽机收割资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脚步声响,独孤谋将话语咽了回去,扭头去看,见是程处亮进来,忙招呼一声:“快过来坐坐喝口茶水,酒宴还得一会儿才开始。”
孰料程处亮前脚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清河公主亦步亦趋,小脸儿紧绷,明显有些紧张……
夫妻两人分别落座,程处亮无奈道:“那边正殿里闹哄哄的,吵得心烦,便过来喝茶聊聊天,殿下不必担忧。”
他这么一说,房俊与独孤谋才反应过来,原来清河公主是怕程处亮与房俊起冲突……
房俊苦笑,对清河公主道:“殿下多虑了,我与卢国公交情深厚,此前之事不过公事公办而已,并不影响私谊。更何况咱们两家乃是世交,我与处亮又是连襟,绝不会反目成仇。”
清河公主翻个白眼,娇哼一声,道:“你现在是太尉了嘛,位高权重与往日不同,本宫过来看看是否能献殷勤斟茶递水,免得被你欺负!”
大唐公主几乎各个性格外向、开朗剽悍,清河公主长得娇小玲珑、秀美可人,坐在三个男人中间却没有半分扭捏。
房俊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就给殿下一个斟茶递水的机会……只不过殿下还是离我远一些为好,就怕处亮事后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毕竟微臣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他这么一说,独孤谋与程处亮都笑起来,毕竟房俊“好公主”之名天下皆知。
清河公主闹了个红脸,琼鼻微皱,瞪了房俊一眼:“撵我走是吧?哼哼,也不知谈论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本宫才不稀罕听!”
言罢,起身微微颔首,莲步款款的走了。
既然程处亮不会与房俊打架,她自然不会留下……
房俊给程处亮倒了一杯茶水,笑道:“看来在殿下心中,我不是个好人啊。”
“哪里的话?”程处亮忙解释道:“毕竟家父此番未能如愿回归长安,在旁人眼中乃是二郎从中作梗,或许与我家生出龌蹉也说不定,故而有所担忧。不过二郎放心,吾兄弟几人皆公私分明,二郎身居高位所考虑的事情皆非吾等能够参与,断然不会心生怨怼。”
程、房两家羁绊甚深,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便反目成仇、分道扬镳,毕竟不准程咬金回归长安乃是陛下之意愿,房俊当时是否阻止,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房俊欣然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他与程处弼情同手足,与程家其余几人交情也都不错。
“你们谈什么呢?”
程处亮喝口茶水,好奇问道。
他早就发现房俊与独孤谋离开人群躲在这边嘀嘀咕咕……
房俊简略将种植棉花、开设纱厂之事说了,遂问道:“虽然投资大了一些,但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处亮若是有意,不妨也参与进来。男人总得有点私房钱才能腰杆子硬气,不然连去平康坊吃顿花酒都要去找娘子要钱,岂不憋屈?”
李二陛下的基因极其强大,他的子女皆具有极强的掌控欲,清河公主看似娇小玲珑、柔柔弱弱,实则对程处亮管得极严。
程处亮眼睛放光,心虚的左右瞅瞅,而后往前凑凑,小声问道:“可我什么都不懂啊,到时需要二郎多多帮衬。”
房俊不以为意:“小事一桩,你只需出钱即可,让卢国公在河西那边多弄些地,只要种出棉花,其余开设纱厂之事项我来安排,自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团队运作此事。”
在现在这个阶段,任何有可能滋生资本的萌芽都要受到引导、掌控,若是任由其恣意生长,极有可能形成资本垄断。
生产力极其有限的情况下,每多一个行业垄断,都意味着平民被狠狠的剥削一次,资本的贪婪会像是水蛭一样依附在平民身上吸食血肉,直至榨干……
一个主导棉纺业的行会是有必要存在的,而且必须掌握在他的手中,将资本向外引导,去倭国、去南洋、甚至去西洋倾销棉布,而不是立足国内,对本就贫瘠的经济造成巨大冲击。
拉拢世家子弟一起去做这件事,更便于他掌控。
独孤谋在一旁有些羡慕,事实上他对于商贾之事也不精通,却不能直接开口恳求房俊帮衬,一则两家未到那等交情,再则全部交给房俊运作,他也不放心……
不是他胸襟狭隘,更不是锱铢必较,而是因为独孤家的处事原则。
“独孤”家,家如其名,虽然是关陇门阀的中坚,与各方之纠葛颇深,但是在利益上却始终保持距离,掌握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