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壮阔恢弘的箭楼、城墙,安元寿叫停队伍,在马车上脱下厚重的棉衣,穿上甲胄,将横刀系于腰间,叮嘱车队前往驿站,自己一人在大雪之中向着姑臧城走去。
一众亲随赶紧阻拦:“大帅此去为何?”
安元寿沉声道:“吾弟身陷姑臧,吾要救之,吾家累世积攒之家财,被歹人侵吞,吾要取回。”
亲随们吓坏了:“大帅三思,帅府财帛之中发现违禁之物,乃是大帅被治罪之根源,若再去讨要,岂非旧事重提?后果难测啊!”
“阴氏背弃承诺,无耻之尤,侵吞家财、陷害吾弟,若不能取回,吾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况且安氏此去关中,穷困窘迫,若无财帛傍身,何以重整家业?吾意已决,汝等不必多言!”
“吾等愿随大帅前往!”
安元寿摇摇头:“吾一人前去,程咬金总要卖几分面子,即便硬闯阴氏府宅亦不过是私人恩怨,汝等随同则性质大变。去驿站等吾,吾去去就回。”
亲随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行至城门之前,安元寿驻足停步,仰起头看着漫天雪花之中岿然不动的城楼,心中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这一座安氏居住了几百年的城阙,自今以后、以至余生,怕是再也无机会重新踏足了。
“何人在此驻足?亮出身份凭据!”
几个守城兵卒见他身躯魁梧、腰佩横刀、甚至身穿甲胄,赶紧站出来拦阻。
安元寿站立不动,沉声道:“番和郡公、右骁卫大将军、安元寿,求见卢国公,请诸位传达通禀。”
几个兵卒吓了一跳,居然是曾经的姑臧之主当面,忙道:“还请郡公稍候,吾等这就前去禀报!”
随即分出一人骑马回去城内禀报,其余几人则虎视眈眈的盯着安元寿。
毕竟双方刚刚大战一场,是敌非友,可不敢疏忽懈怠……
一炷香之后,兵卒骑马返回:“大帅请郡公入城相见!”
安元寿微微颔首,安步当车,走进姑臧城。
……
大雪纷纷扬扬,街上的行人却不少,两侧商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幌子在风雪之中摇曳,车马辚辚、行人不绝,小贩沿街叫卖,食物的香气充斥在大雪中,令人心神舒畅的烟火气息弥漫开来。
安元寿安步当车,目光四下巡梭,忽然发现自己虽然生于斯、长于斯,却好像从来都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景象,更不曾有过当下的感受,这座屹立于河西几百上千年的城池,似乎也并不都是金戈铁马、功名利禄……
“诶?这不是大帅吗?”
“是大帅吧?”
行走之间,道路两旁的商铺、小贩有人发现了安元寿,一开始惊异之下嘀嘀咕咕,后来有人大声询问。
安元寿一手按着腰间横刀,阔步而行的同时,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对街边询问之人微微颔首。
“真是大帅啊!”
“大帅,听闻此番要去关中居住,不知是真是假?”
安元寿脸上笑容还微微一僵,不过旋即释然,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颜面需要顾忌?
被别人打得满头包,却对曾经自己治下的百姓耍威风吗?
洒然一笑,回道:“先前犯了错嘛,好在陛下宽宏,非但不以为罪,反而体恤安氏镇守凉州劳苦功高,得以内迁关中、居住于京畿之地,只不过往后很难有机会再回来看看了。”
还是要粉饰一下的……
一个酒铺掌柜从店铺中小跑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酒坛子、一个酒碗,到了近前拦住安元寿去路,先鞠躬一礼,而后斟了一碗酒递到安元寿面前:“还请大帅饮了这碗酒,此去长安一路顺遂,公侯万代!”
安元寿一愣,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酒碗,忽然心中触动、双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