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反身出去,片刻之后顶盔掼甲的郑仁泰大步入内见礼。
“平身!”
“谢陛下!”
“王德,给同安郡公沏一杯热茶。”
“谢陛下!”
郑仁泰接过王德递来的热茶,浅浅的呷了一口。
李承乾问道:“爱卿不在皇城值宿,何以夤夜入宫”
郑仁泰放下茶杯,道:“陛下明鉴,刚才长安城发生混乱,多处里坊有兵卒出入,听闻是御史台与金吾卫齐齐出动,抓捕了不少人,而且各处城门都已戒严,许入不许出。末将身负宿卫皇城之责,却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请示陛下是否需要封闭皇城各门,加强戒备”
皇城在宫城之外,虽然一分为二、实则连为一体,与驻扎玄武门、重玄门等处的北衙禁军共同担负拱卫皇宫之责,所以一旦左右领军卫加强戒备、巡逻、乃至于封锁皇城各处城门,牵一发而动全身,北衙禁军势必予以跟进。
这就造成整个皇宫的紧张气氛。
而无论在任何一个年代,“宫城戒严”都是一件天大之事,所引发的后果极为严重……
李承乾稍作斟酌,摇摇头,道:“不必大张旗鼓,既然左右金吾卫已经开始戒严,那长安城就固若金汤。况且仅只是万年县审查贪腐而已,没什么大事。”
“喏!”
郑仁泰领命,见陛下再无嘱咐,便告退出来,返回皇城。
站在朱雀门的城楼上俯瞰长安城夜色之中被灯火勾勒得清清楚楚、星罗棋布的各处里坊,不禁叹了口气。
他有些同情了李承乾了,当皇太子的时候没享受到“帝国接班人”的尊崇、荣耀,反而时时刻刻防备兄弟们从身后捅过来的刀子,更有太宗皇帝动辄“易储”之念头,整日里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即便登基为帝,先是关陇功勋、后是晋王李治,接二连三的发动兵变,玄武门两次被攻陷,距离篡位成功仅有一步之遥……
时至今日,依旧有不臣之辈心怀觊觎之心。
皇帝做到这个份儿上,内忧外患、如履薄冰,实在是不容易……
郇国公府上,李孝协正在书房对账,临近年关,老亲故旧往来送礼,一笔一笔都要记录在册,以便于来日还礼或者对照,只不过看着账目,李孝协满腹忧愁,长长叹息。
其子李思忠斟了一杯茶水放在李孝协手边,奇道:“父亲何故叹息”
虽然郇国公府如今声势日坠,但毕竟是高祖一脉,更是郇王这一支如今的长房,辈分尊崇,所以年关之时送出去的礼少、收到的礼多,几近枯竭的库房再度充盈起来。
李孝协喝了口茶水,郁闷道:“若非被房俊那厮敲诈勒索,府中何至于钱粮匮乏、捉襟见肘依靠收礼度日,已然沦为宗室之笑柄!”
也正因此,愈发坚定他跟随李神符起事之决心,否则不知何时才能将那些被房俊勒索走的钱财赚回来……
顿了顿,他又问道:“城西砖窑为何未将账簿送来”
李思忠道:“我已派人询问,那边说正在核算,大抵明天或者后天便能送来,同时一并将钱帛解送过来。”
李孝协点点头:“砖窑这一年赚了不少,府中支出大为缓解,等到年后看看是否还有合适的砖窑,再弄上那么一两座,靠着昭陵咱们也能吃饱喝足。”
当初文德皇后薨逝之时留下遗言,要“浅埋薄葬”,太宗皇帝答允得很好,只不过没过几年便开始大兴土木,尤其是皇家水师在海外占据大量金山银矿,无以计数的金银运抵长安解入内帑,太宗皇帝财大气粗对于昭陵的建筑愈发上心,规模较之以往增大何止一倍
相应的各种建筑材料自然消耗甚多,很多承担供应物料的人家都发了一笔横财……
李思忠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咱们还需谨慎一些才是,陛下对昭陵之建造极为重视,各种物料的价格也很高,咱们只要按时按量的供应就足以大赚一笔,何必以次充好万一事发,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那可是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的陵寝!
一旦事发,甚至不需陛下降罪,那些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的贞观勋臣就敢打上门来,将他们父子绑缚活埋在昭陵给太宗皇帝谢罪……
李孝协不以为然:“这种事又不是咱们一家干,陛下以为宗室对昭陵多敬畏,不敢从中做什么手脚,所以将大部分物料供应都分发给宗室,可偏偏就是宗室才有恃无恐……就算发现了端倪还能怎地将宗室一窝端了不成”
现在不是李承乾找宗室的麻烦,而是宗室里很多人憋着劲儿想要给李承乾掀翻……李承乾安抚宗室尚且不及,岂敢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