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和城中,安元寿既是怒不可遏、又是疑惑不解:“为何程咬金前脚扣押了咱们的车队,后脚便尽起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之前擅自赶赴关中固然有错,却也算不上谋逆大罪,就连陛下都无可奈何,程咬金怎地就敢率军来攻?”
翟六娘面色阴沉,倒是不慌,冷静道:“陛下派遣程咬金至凉州,目标便是咱们安氏,他既然敢起兵来攻,就说明必然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大唐是大一统的国家,国内军队名义上全部效忠于皇帝,无论所属何人、听命于何人,都是大唐的军队,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允许擅自开战。
程咬金被打发至凉州,心心念念都想回去长安,怎么敢犯下如此大错呢?
唯一的解释,那便是程咬金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攻击安氏左骁卫并且予以歼灭。
可这个理由又是什么呢?
因为安氏将巨量钱帛运往长安吗?
一身戎装的安忠敬有些不耐烦,当着自己父母的面,摁着腰间横刀的刀柄,大声道:“管他什么理由、什么证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孩儿这就率领先锋军出城迎战,挫一挫他的锐气!”
关中之战,安氏惨败,被程咬金打得丢盔卸甲大败亏输,被安氏上下视为奇耻大辱。安忠敬当时留守姑臧城并未参加那一战,所以心中始终不服,眼下有机会讨回当日屈辱,自是雄心勃勃、战意熊熊,毫无所惧。
“你快消停一会儿吧!”
安元寿喝叱一句,沉着脸反身坐回椅子上,心中气闷,拍了一下桌子。
关中一战,左骁卫损兵折将、溃不成军,直接打散了他的心气儿,心中对于程咬金的左武卫充满忌惮,实在没有信心在番和城打败程咬金。
可程咬金尽起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摆明了想要一举将安氏连根拔起,哪里肯与他周旋?
安忠敬兀自不服,梗着脖子道:“别的不说,难道咱们家累世积攒的巨额钱帛就这么白白被程咬金吞了?”
安元寿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钱帛财富?”
其实他也心疼,价值几十万贯的钱帛珠宝虽然不过是安氏一族财富之一成,但那可都是现钱!其余房产、田地、商铺等等不动产想要变现是要有所折扣的,尤其是安氏现如今深陷困难、濒临绝境,想要出手这些产业怕是要损失惨重!
可若是没有钱,又拿什么去游说长安权贵替安氏说话?
翟六娘没好气道:“两父子有什么好吵的?依我看不如这样,一边想办法联络河西大族将家中产业出手,无论多少钱咱们都认,然后另外派人前往长安以重金游说朝堂重臣,一边去向坐镇甘州的裴行俭陈述厉害,同时将所有军队集结于番和城内,继续粮秣、囤积药材,与程咬金死战到底!”
现在是严冬季节,不利于大规模作战,只要番和城坚守不出,数万人谨守城门,纵然程咬金再是强悍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只要守住城池,最起码可以坚守到开春,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变数。
未必就是死路一条。
安元寿略一思索,大喜道:“娘子实乃女中诸葛矣!”
这三条计策当中最精妙便是求见裴行俭,现如今安西大都护裴行俭坐镇甘州遥控青海湖,正在紧锣密鼓的施行“吐蕃战略”,虽然外界并不知晓所谓的“吐蕃战略”细节为何,可无论怎样盘踞于伏俟城的噶尔部落都是重中之重。
所以裴行俭绝对不能坐视河西陷入混乱!
而裴行俭乃是房俊的鹰犬走狗,只要说动裴行俭,裴行俭自可说服房俊,只要房俊在陛下面前谏言,安氏自然就会有转圜之机会……
旋即又苦恼道:“可前往说服裴行俭之人必须有一定之分量,族中没有这样的人啊!”
翟六娘断然道:“怎么没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夫君以安氏族长、左骁卫大将军之身份前去,正合适。”
安元寿:“……”
我是一家之主啊,值此生死关头,你一介女流坐镇番和城、却让我前往甘州说服裴行俭?
合着这家有我没有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