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李二陛下又想起李恪身在新罗,为免母亲担忧会否报喜不报优?万一局势困难、步履维艰,自己又怎忍心将其他儿子也派出万里之外的番邦异域为国藩篱?</P>
自己还是忽视了李恪这个儿子啊,出镇新罗之后居然少有关心,这也怪不得能够给杨妃写就家书,却不肯向他这个父皇慰问些许……</P>
李二陛下柔声对杨妃道:“毋须担忧恪儿,好歹也是大唐皇子,出镇异域代表大唐天威,屑小岂敢欺辱?再者,还有房俊的水师游弋大海,随时可以给予恪儿足够的支援,就算新罗局势不靖,以恪儿之能力,亦可稳定各方,安枕无忧。稍后,朕便给他写信询问局势如何,若有困难,自会相助。”</P>
杨妃喜极而泣,垂首道:“妾身妇道人家,不知天下大事,只知恪儿乃是臣妾身上掉下的骨肉,长期离别也就罢了,身居蛮夷之地不知该是何等凄惨,每每夜难成寐、牵肠挂肚……既然有陛下的关心, 那是恪儿的福气。”</P>
儿子远赴异域, 身为人母岂能不朝思暮想、牵肠挂肚?但她非是寻常妇人,出身前隋皇室知晓天下政事,明白儿子若留在长安难免牵扯争储之事,稍有不慎便前程尽毁、朝不保夕, 这般远遁万里置身事外, 倒也是安身之道。</P>
况且就算新罗再是荒凉蛮夷,好歹也是一国之地, 李恪在那边封建一方, 自可创下一番基业,然后传诸后世、开枝散叶, 也算是再好不过之结局……</P>
只要陛下不会忘了这个儿子, 时不时的给于支援、帮助,又有房俊从旁襄助,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灾大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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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留在崇仁坊梁国公府, 一边监督工匠们修葺房舍,一边又拉着少府、工部的官员们对府中多处进行了改建,增设了几处景致,加盖了多间房舍,用工用料自是最好的,花费不少。</P>
他有的是钱,又是个大手大脚的, 命令府中管事尽管采买菜肴,给于工匠们最好的伙食, 且时不时有赏赐发下去,惹得工匠们喜笑颜开, 干起活来愈发卖力,没几日便将府内修葺一新。</P>
于是房俊将李淳风叫到府中,请他择选吉日, 接高阳公主等一众家眷搬回来。</P>
花厅内, 凉风习习、热茶飘香, 仙风道骨的李淳风却一脸便秘也似的神情, 瞪着房俊道:“你将贫道叫来,便是为你择选归宅吉日?”</P>
房俊呷着茶水,理所当然道:“没错啊, 这大唐若说推演吉凶、择选良辰吉日, 你李淳风也就只是比袁天罡略逊一筹, 这种事不找你找谁?”</P>
李淳风气道:“你可知吾官居何职?太史令啊!观察天文, 稽定历数, 凡日月星辰之变, 风云气色之异,率本官从属占候之!你不过是搬个家而已……呃, 连搬家都算不上,顶了天算是温锅, 居然便让贫道跑这一趟?”</P>
由古至今, 天数乃不可逾越之规则,人们愈是无法琢磨上苍之息怒, 敬畏之心愈重,连带着精通五行术数、阴阳风水之辈被视为能够“勾通天地”之人, 地位极其崇高。</P>
“太史令”已经算是朝廷予以认可的这类人才当中毫无争议的翘楚……如今却被叫来给房俊甄选良辰温锅暖炕,简直暴殄天物、有辱斯文。</P>
房俊摆摆手,不耐烦道:“不过是个太史令而已,莫要自视太高, 若非寻不到袁天罡那牛鼻子, 你想帮我推算一番也不用啊, 废话少说,赶紧就近选个良辰吉日,到时候摆上几桌,请你吃酒。”</P>
李淳风气得不轻,捋着胡子半晌不说话,不过房俊此言非虚,若袁天罡此刻身在长安,房俊的确会将其请来,根本用不到自己……</P>
这么一想,自己也算是袁天罡之下术数五行第一人,也挺骄傲的?</P>
顺了顺气, 而后掐指一算, 道:“明日便是黄道吉日,癸辛己命财官印, 命禄在巳贵亥酉, 戌时于正南方向摆置香肉、灯烛, 转运去煞,其余诸事皆宜。”</P>
房俊奇道:“你是将整本黄历都背下来了么?”</P>
李淳风一抬下巴,傲娇道:“那玩意都是贫道编的,还用背?岁星运行、五行顺转,辅以八卦各方,自然吉凶祸福、了如指掌。”</P>
黄历的编撰是有规律的,管不管用另说,但李淳风的确是这方面的大宗师。</P>
房俊又问:“你当真相信这一套能趋吉避凶、未卜先知?那你好生算算今日会否被灌得有如死狗一般?”</P>
李淳风黑着一张脸:“你既是不信,又何必让贫道来择选吉日?”</P>
房俊打个哈哈:“无聊而已。”</P>
此等风水术数,他大抵是不信的,但也不是全然不信,而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有现成的人才算一算也不费事,总得要讨个吉利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