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风势渐弱,雪却越下越大。已然到了冬末之际,仿佛天穹欲将这一个冬天所剩余的风雪一朝倾尽,鹅毛一般的大雪簌簌落下,龙首塬上雪粉飞舞,满目苍茫。</P>
风雪之中,自玄武门方向一支人马俱甲的骑兵离开营地,缓缓向着龙首原挺进。</P>
大雪纷飞,铁甲铿锵,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一般自风雪这种突兀出现,龙首原上叛军登时大惊失色,一边向主帅禀报,一边列好阵势,严阵以待。</P>
长孙嘉庆不愧是长孙家族硕果仅存的名将,稳重的性格不断敦促军队保持谨慎与警惕,果然在右屯卫具装铁骑陡然出现之后的片刻,便全军列阵严阵以待,没有一丝一毫慌乱,给予敌人可乘之机。</P>
想要冲入叛军阵地,就只能以硬碰硬。</P>
具装铁骑虽然冲锋无敌,但其机动性、持久性皆是弱点,即便再是善于攻坚,在面对数万人组成的严整阵型之前,想要冲垮敌阵亦要付出极大之代价。</P>
况且叛军驻扎于龙首原上,具装铁骑自下而上仰攻,更加难以发挥其凶猛无敌的冲锋优势……</P>
故而当长孙嘉庆得知右屯卫骑兵来袭,虽然心中一跳,却并未有太多担忧,赶紧下令各部按部就班、各司其职,又将弓弩手全部调向前,部署于最外围的长矛阵之后。</P>
弓弩难以对具装铁骑造成严重杀伤,却可以阻止跟随在具装铁骑身后发起冲锋的步卒。</P>
长孙嘉庆顶盔贯甲,带着亲兵部曲策骑立于军阵之后,目光透过茫茫风雪,见到右屯卫具装铁骑在关陇军队阵列之前缓缓减速,最终停止,心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P>
他颇为自得,右屯卫固然战力强悍,但毕竟兵力处于劣势,且还要驻防玄武门,能够一次投入战斗的兵力极为有限,只需时刻全神贯注提防其发动骑兵实施突袭,便不会落得长孙恒安那般下场。</P>
坐在马背之上,长孙嘉庆一身戎装、顶盔贯甲,雪白长髯被风雪吹得飘拂舞动,手里拎着马鞭遥指龙首原下风雪之中的右屯卫具装铁骑,颇有些意气风发:“世人皆赞房二用兵如神,麾下百战雄师所向披靡,但老夫只需稳扎稳打、以守代攻,自可安若磐石、固若金汤!可叹柳钢、韦正矩之辈皆乃草包,疏于操练玩忽职守,这才被右屯卫予以突袭,损兵折将不说,还连累老夫遭受赵国公申饬,简直无能至极!”</P>
右屯卫清晨之时犹如神兵天降,忽然突袭灞桥,导致驻扎于灞桥以东的关陇军队伤亡惨重,柳钢乱军之中跌落灞桥,被废墟残骸掩埋,好在救援及时抢回一命,韦正矩更是战事未开之前称病回城、临阵脱逃……长孙无忌将长孙嘉庆叫到城中,狠狠训斥一顿。</P>
这令长孙嘉庆很是郁闷憋火,他镇守龙首原的确负有监视右屯卫之责,但右屯卫绕过龙首原,直接横渡渭水向北自泾阳城附近绕了一个大弯奔袭灞桥,路程将近百里,一夜奔袭抵达灞桥之时,守军居然全无防范,主将一伤一逃,根本毫无抵抗,这又岂能怪到他长孙嘉庆身上?</P>
他沉着传令:“各部稳固防线,勿要轻举妄动,只要不慌不乱,纵是具装铁骑又奈我何?”</P>
“喏!”</P>
身边校尉赶紧打马而去,向各部传递军令。</P>
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倚靠强大的冲击力杀入敌阵,造成敌军恐慌,进而破坏敌军阵列。当军队阵列涣散,就意味着士气崩溃,纵然有千军万马,却也只能沦为豚犬,任凭宰割。</P>
反之,无论战局如何被动,只要阵列尚在、士气不散,便有一战之力。</P>
长孙嘉庆觉得只要自己沉稳执着,打定主意稳守龙首原,即便右屯卫露出破绽亦毫不心动,绝不妄想重挫右屯卫立下奇功,那么纵然房二当真用兵如神,也万万不能攻上龙首原。</P>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黄土埋到脖颈子,哪里还需要什么赫赫战功加官进爵?只需稳稳的守住龙首原,战后便是大功一件,可以给子孙赚取一份晋身之功,于愿足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