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和凌宇达坐着皮划艇漂浮在波澜不平的海面上,远远可以看见有一队快艇正朝着子伊岛的方向全速前进,利刃一般破浪而行。温书回头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着躺在另一艘船上的聂向明,从口袋里拿出了被水泡湿的邀请函。</P>
“你就不能收藏点儿好东西吗?”</P>
“我的手机泡水了。”</P>
“所以呢?我不报销。”</P>
“照片都没了。”</P>
凌宇达看着温书,这张姣好的面容因为低温显得苍白,眉眼却是舒展着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P>
“无人在意了。”</P>
“左乔会死吗?”</P>
“不知道。”</P>
“你说的射杀是什么意思?”</P>
“不知道。”</P>
“那你到底是谁?”</P>
“……不知道。”</P>
温书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摊手耸肩把报废的手机塞在了皮划艇的缝隙里眼不见为净。凌宇达专注地盯着她,两天来不曾有过过大幅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捕捉的迷茫。她倒不是敷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是谁。</P>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要去哪儿?”</P>
“海城。有人接应我们。”</P>
救援队上岛之后左乔坚持要自己走着上船,她的左臂伤得很重,疲惫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龚宇伦本来抱着被逮捕的准备走在左乔后面,但左乔似乎和面前的人说了什么,救援队带着毛毯迎面走过来先一步把他带上了快艇递来一杯暖呼呼的热茶。警员得知酒店地下室里还有一人一尸,并且活着的那人就是这次罪案的组织策划者后朝着不远处的酒店进发了。</P>
“报案人说岛上应该有七个人才对。请问还有三个人在什么地方?”</P>
“一个人被炸死了,还有两个——”</P>
“人这边已经发回消息了董队长。还是叫她先去休息吧。”</P>
“左乔!”</P>
左乔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的蔺霜看着她衣服上的血迹,脸色惨白。她已经无法调动面部肌肉对蔺霜笑了,她也怕自己以为的笑又会在照片或别人眼里变成完全相反的表情。纵使她已经知道矛盾的记忆与事实是原本的自己敲响的警钟,是提醒她随时醒来的心锚。可她现在披着毛毯,没错,她可以稍微脆弱一会儿。</P>
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中间的男人,推开旁边搀扶的救援人员,隔着半米远扑进左贤的怀里。</P>
“一帮骗子。”</P>
“欢迎回来,乔乔。”</P>
左乔睡了十几个小时,做了一个自己被五马分尸的梦才悠悠转醒。结果醒过来眼前的光景和五马分尸也差不了多少。病床边围着五个人,倒霉哥哥们,欲语泪先流的婶婶还有一见她睁眼就开始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饭的爹妈。还是挺幸福的,如果不是悼念的站位就更好了。</P>
病房门口,叔叔在和医生交流,见她醒了,医生过来检查,叔叔就又和赶过来的警察交流。很显然静山的警察面对左家人还没有那么重的有色眼镜,一直等到医生检查完,左乔可以坐起来喝点水之后才派了一名女警员进来做笔录。</P>
“他们都回来了吗?”左乔的嗓子依旧哑着,听起来像个巫婆。</P>
“刚才海城的同事联系我们,他们已经接到了温书小姐现在也在当地医院进行治疗。另外我们在岛屿附近海域找到了一具尸体残骸,龚先生指认是名单上的高康。另外,我们在岛上找到了两具尸体。一具在一层,一具在地下室里。请问您之前说的策划者额究竟是哪一位?”</P>
“他死了?”左乔皱起眉头,“地下室的那个,他是怎么死的?”</P>
“窒息。是一枚蝴蝶戒指堵住了他的气管。您是对他的死亡并不知情吗?”</P>
“不知道。我还以为他会选择活下来。没想到最后他也被闪蝶给害死了。”</P>
警员下意识地想多问几句,结果被一旁的左贤温声打断,触及到这家人,警员也记得刚才沟通的条件,没有坚持继续询问,专注在重塑岛上发生的案件。笔录做了二十分钟,警员走后,蔺霜走进了屋子,身后是秦佳人带着阿力,提了一大堆水果过来。</P>
“左乔。你还好吧?”</P>
再次看见蔺霜的脸,左乔淡然笑着,只说了句肩膀蛮痛,别的只字不提。她看向秦佳人,后者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P>
“温小姐说,她回去之后依旧会出演远航公社的让你放心。哦还有,窦灵凡的死刑已经执行了。我相信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左乔,恭喜你平安归来!”</P>
“窦灵……哦,是。那我要和导演说给温书涨片酬才行。她是个好演员,就是神经太大条。”</P>
大家都来看过左乔后,为了不打扰她静养匆匆离开,最后只剩下左家人留在屋里。左乔父母坐在旁边,带着过度紧张后终于放松的疲态。左沐看看左贤,左贤看看妈妈,妈妈又看向门口站桩一样的丈夫。被寄予厚望的叔叔左嘉致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大哥,反手拉开病房门,示意他们四人先行离开。</P>
“叔。”</P>
左乔叫住了他,虚弱的病气是装出来应付笔录的,此刻左乔双目神动,在家人面前永远半垂着的眼皮终于翻了上去。</P>
“我想有空去家里吃饭,还想找时间回爷爷奶奶的老宅子看看。叔叔婶婶有时间吗?”</P>
左嘉致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哥哥左睿慈,看他和大嫂汤木含无动于衷的样子,带着温和的笑容对左乔点了点头。婶婶席漩拍了拍左贤的肩膀,说什么时候想过去就给左贤打电话,什么时候去都行。左乔谢过叔叔一家,看着他们走出病房,对着旁边坐桩的爹妈讪讪一笑,见俩人不买账又垮起脸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强词夺理。</P>
“我刚死里逃生你俩就这样对我。”</P>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早知道你没信你哥说的。”</P>
当时左乔失忆,剪刀石头布选出来左贤用车祸论忽悠左乔。大概是左贤把不情愿的态度表现得太过淋漓尽致,从一开始左乔就没信他们的鬼话。这事儿也不能怪左贤,只能说是天意使然,全家人的商议中只有左贤投了车祸论的反对票,偏偏最后选了他做忽悠大师。</P>
他一直认为无相会是个消灭不净的毒瘤,楼道里铲了又贴的小广告,即使打残了也会落到某处阴沟里疯狂生长。他最后妥协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左乔年纪还太小,又面临着高压的学业,如果那时候让她回忆起比他们看到的清理过的案发现场还要残忍狼藉的经历,或许左家就永远无法摆脱恶棍之家的骂名了。</P>
左乔和左沐比他和左沐更像双胞胎。他足够了解左沐,所以也知道左乔睚眦必报的个性。他想找个时机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所以那份被视为定时炸弹的案卷早早地从保险柜里拿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没能解决妹妹的问题,自己这边先出了漏洞。幸好左乔还是小时候他认识的左乔,吃了点儿亏,却还是赢了。</P>
“你能想到我没信,我就不信你想不到我能有今天。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秦佳人找得你吗?”</P>
“我和你爸还没来得及和你的朋友多相处。”</P>
“好吧,那就是我哥他们找了人。能帮我把蔺霜先送回去吗?”</P>
“都安排过了。家里给你找了心理医生,我们还是建议你去见一见,哪怕只是浪费时间,我和你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