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返航(1 / 2)

翻转轴 Hyde背疼 2332 字 10个月前

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并没有抱以任何期待和目的。我可以坐在一个垃圾桶旁边,让一堵水泥墙隔绝十米外璀璨的艳阳或茂密的绿林,冰凉的水逆台阶一本小的窄巴的笔记本别扭地搁在腿上写着什么,忍受别人忍受不了的资源浪费。</P>

我顺利的买到了戒指,那个突然出现的店主并没有过多的搭讪,推荐了他认为和我气质相符的戒指之后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用完自己的下午茶揣着兜准备去海边看一看。走到一架朱红色的高架桥下,皮鞋跟与木栈道接触发出空松的响声。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红酒味的细烟,衔在嘴里点火,我被若隐若现的海风吹拂着有点忘乎所以,感受不到自己肉体的知觉。这是我最痛苦的时刻。</P>

感受不到自己在世界上的存在是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我可以不计后果的长久地站立在某个没有意义的位置,吹风还是淋雨还是太阳曝晒都无所谓。肉体不会感受到一丁点的冰冷或晒伤,直到灰尘和细沙把我裹成一座泥塑。但我的脑子太活跃了,活跃到无法沉浸在肉体当下这一秒的享受和惬意。这都是假的,没有联系是假的,没有后果也是假的,偌大的痛苦折磨着我自我撕扯自我阉割的思维。我只能无限追随着我所唾弃的,我或许是个天才,但绝对不是人才,更有可能是个疯子。在自由的飓风中我无法放开手去死,在泛着烈阳余温的水泥地上我又做不到无声地活。</P>

“当茶漏做的游轮漂浮在海上,茶包的纸标被水蒸气蒸腾着吹起。它也扬帆起航去染褐整片仰仗着天色的汪洋。”</P>

“红酒味,我喜欢。当茶漏滚向看不见的天际线,只剩下一片如同鲜血的红浆,飘浮的茶渣证明了它不拘成为它自己的梦想。”</P>

我略微抬眼,一个高个子穿着呢子风衣的男人正站在旁边,手里掐着一支细烟,空气中的红酒被染绿,薄荷的咸滑气息冲进我的鼻腔。</P>

“柴露。”</P>

“惊喜吗?先说好我没有尾随人的癖好。不过你是对的,这里的景色还不错。”</P>

“你也是对的。”</P>

“我当然知道,只是谈话中不应该夸自己。”柴露沉一口气,“喝点什么?”</P>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处高空咖啡厅里,靠着窗户,我难说对这个环境很满意,但总体不会显得很单薄。他们一人端着一杯咖啡,各自看着什么。我依旧掏出笔记本写写画画,柴露翻看着随手带着的书。我毫不在意,但看封面露出来的一角我已经认出那是自己早年写的《金鱼播报》。</P>

“我听胡陶说,那个孩子是你的邻居。”</P>

“曾经是。现在我已经搬走了。”</P>

“你是为了这个孩子才被抓进月亮村的?”</P>

我点点头,理所当然。柴露借着喝咖啡抬眼瞧我,然后又垂下眼看书。</P>

“你和你的书还真是……”</P>

“嗯?”</P>

“硬。”</P>

我点点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柴露也没期待有什么回复,只是突然灵光一闪又开口问了问:</P>

“你现在住在哪里?”</P>

“我带着我的全部家当来了。”</P>

“你要在静山定居吗?”</P>

“没这打算,但是可以多待一会儿。”我也抬起头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看他,“有什么建议?”</P>

柴露把手机平放在桌上倒着推向我,屏幕上展示的是一处房源。柴露挑眉翻了一页书说道:</P>

“阔英公园对面,咖啡厅和静吧很多,独立书店有4家。治安良好,交通便利。”</P>

“两层楼,你的?”</P>

“我要租的,但是两层太大我不需要,但如果让房东找人合租,可能就要和他有窥视癖的表弟住在一起了。我是个警察,总不能在洗澡被偷看的时候一花洒砸死他。”</P>

在咖啡厅坐了大概一小时,他们喝完咖啡准备离开。沿路看了看风景,逛了几家手工艺礼品店,柴露打了辆车,先送我到秦佳人所在的狗尾草酒吧之后驱车赶回自己的酒店。</P>

“你说那里叫月亮村?”</P>

“是的。”</P>

“现在呢?”</P>

“拐卖人口犯罪团伙聚集地。”</P>

柴露的出租车缓缓离开,我反身向巷子里面走。此时的狗尾草像一杯刚刚上桌的威士忌,琥珀色闪烁着冰球手工棱角的微光晶莹透亮。敲敲杯壁,我推门进去,向安芷打招呼后直接上楼回了房间。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我的客房。整体偏暗的色调,陈皮一般的橘棕色,像一张皮革承载着只有拇指大的我。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大学毕业后的暑假。</P>

毒辣的阳光被我拒之门外,小小的黯淡的屋子,一台电脑,无人问津的生活。我拖着刚从学校宿舍拉回来的行李箱和大小包裹,我站在地板中央,把行李随手一扔。行李箱重心不稳砰一声砸倒,而我静默半分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着自己的脖子不可自控地干呕起来。干呕的声音刺耳且刻意,呕到大脑缺氧,我跪坐在地上顺势歪着躺倒,微笑慢慢爬上了我的脸,病态的,疯癫的笑容,眼角带着泪水。我终于可以和白惨惨的光告别了,这个纯白的梦魇,一团令我痛不欲生的白色浓雾。</P>

我在地板上躺了二十分钟,直到那一块地板变的温热。我无力地撑着坐起来,快乐地掩面痛哭。痛苦像海螺或贝壳,而我要在其中寻找名为快乐的寄居蟹。</P>

静山市的今天,我又一次坐在了地板上,拿过笔记本——干干净净只有文稿的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远航茶漏谋杀公社》。</P>

我知道那些难以忘却的痛苦只是一个阶段,但我选择永不和解以慰藉自己躺热的廉价地板。</P>

距离《远航茶漏谋杀公社》短篇发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篇与《玻璃温室》相同的主人公温华在一个茶漏做的游轮上偶遇谋杀的小故事被几十万次转载,评论,由兴趣者改成漫画、动画甚至丰富犯罪细节成为反向探索的剧本杀。在大众的印象里我是不怎么写谋杀的,虽然在我漫长又苍白的青少年时期我的主要练笔题材就是谋杀和犯罪。但相比于探讨凶手杀人的“精妙手法”或者解密密室的本格推理,我从人性和动机慢慢地过度,即使脱离了谋杀却也向更深的人性之海驶去。</P>

这故事刚刚审稿完毕我就给柴露发过去了电子版。倒了一杯咖啡的功夫,手机振动两声,柴露发来了一小段看似诗词或歌词的内容:</P>

月亮河呀河月亮,</P>

白光出来亮堂堂。</P>

村里来了俏媳妇,</P>

街头巷尾把光藏。</P>

桃花坞呀坞桃花,</P>

夜半村人走光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