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楚楚再次来到云集别野的时候,钟离若水已经醒来。她没有再出去,而是坐在了窗前的茶几旁,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夜风入窗,吹动了她的长发。夜雨入窗,润湿了她的脸庞。她的脸上是浓浓的悲意,为自己而悲,为自己一直信任的奶奶而悲,当然,更多的是为李辰安而悲。他,才是真正的无辜者。却因为自己,而落了这么个鱼池之殃!宁楚楚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可钟离若水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到来。她着钟离若水那张凄然的脸,忽的闭上了嘴,因为钟离若水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在这时,钟离若水却忽然一笑。这一笑当然不是如以往那般倾城,而是比这秋雨还令人断肠。“如果他不来京都,该有多好!”“如果三月三那天,他没有做出那幅对联,没有写出那首词……又该有多好!”“我知道天下事是没有如果的……我只是希望能有如果,那一切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宁楚楚一惊,连忙说道:“我已安排了人去了文坛,会告诉他那件事……他想来会改变主意,不会有什么危险。”钟离若水从袖袋中取了一张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也是泪水。她向了宁楚楚,神色极为严肃。“还得麻烦你一趟。”“什么事你说,咱们可是姐妹!”“原本,定国侯府会派人去鱼龙会总部,可现在……”宁楚楚心里咯噔一下,便听钟离若水又道:“可现在我才知道他们并不会去!”“可李辰安知道皇城司改变了计划,他或许也不会去。”“不能赌这个或许!”宁楚楚一惊,“……谁想他死”“也许,所有人都想他死。”“……为何”“因为他们都将他作为一枚棋子,而今他这枚棋子该是出局的时候了。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去告诉他,无论如何不可去鱼龙会总部!”“另外……也不要让他来云集别野,让他去……旧雨楼!”“好,我这就去!”宁楚楚不知道缘由,但她知道钟离若水绝不会骗她,如果去晚了,只怕李辰安真遭了不测。她起身,转身,却没有踏出一步。因为门口站着一个老人。他是司空豹!他正着宁楚楚微微一笑。“殿下,失礼了。”“本宫要回宫里!”“殿下,你何必撒谎……何况,李辰安就算真去了鱼龙会总部,他也死不了。”“你凭什么”“凭老夫对长孙惊鸿那只老狐狸的了解,当然,也凭老夫对小武的身手还有医术的信任!何况,牧山刀的那位天才少年王正浩轩也已到了鱼龙会。”“若本宫非要离开呢”“那老夫只好对不住殿下,等殿下醒来想来已是天明,而李辰安估摸着也已回到了云集别野。”钟离若水这时候站了起来,她着司空豹,忽然问了一句:“隐月楼,究竟在哪里”“自然就在这水云山之中。”“奶奶去了哪里”司空豹一捋长须,“老夫人说,去文昌庙给文昌帝君上一炷香,为李辰安拜拜。”钟离若水扯了扯宁楚楚又回到了窗前。司空豹也转身走出了房间,坐在了门口。他正要喝上一口酒,却不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之声——“快来人啊!”“若水的旧疾发作,快来人啊!”司空豹手里的酒坛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冲入了房间,便见钟离若水蜷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她的脸如纸一样的白。司空豹伸手落在了钟离若水的额头,触及间如冰一般的凉。“救……救我……去……去找孙爷爷……!”司空豹不敢赌。他吩咐赶来的下人速速前往定国侯府报信,然后伸手点了宁楚楚的穴道,一把将钟离若水抱起,没有乘坐马车,因为来不及。他一个纵身消失在了雨夜之中,向玉京城孙驼子那处小院而去。……樊桃花当真去了文昌庙。..她却并没有给文昌帝君上一炷香,甚至根本就没有踏入那庙门。她也去了旁边的那处小茅庐,她并不知道长孙惊鸿来过,她就比长孙惊鸿晚了几步。她自然也见了那颗桂花树上挂着的魏三的尸体。她眉间紧蹙,围着这尸体转了两圈,“死了也好,一了白了。”“宁国经不住折腾,就让那些过往,随你去吧。”她转身离去,正好听见了隔壁文坛传来的山呼海啸之声。她在文昌庙的外面站了片刻,想了想,也去了文坛。……载道楼外掌声呼声如雷。显见李辰安的第二首词又极为精彩。只是此刻的载道楼里,刚刚宁皇亲口吟诵的那首词的悲凉之意尚未散尽,所有人都还在那首词的凄凉意境之中,也或者还在各自的心思之中,故而这小太监突如其来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突兀。这就像正好品了一口画屏春,余韵未了,却被灌了一口酸梅汤。酸梅汤虽好,和画屏春却不太搭配。因为各有各的滋味。反倒是宁皇听了这句话,又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他收敛了情绪,没有怪罪这个小太监。他向常老太监示意了一下,常公公连忙将李辰安的第二首词送到了他的手里。他的视线落在了这张纸上。所有人此刻也收敛了心绪,又都向了宁皇。此刻的宁皇神色再次激动了起来。他的眉间又起了凄凉之感,他的眼里似乎也变得迷离了起来。并不如这京都深秋的寒霜,反倒是更像深秋的浓雾——寒霜会刺骨。浓雾不会。浓雾令人惆怅。尤其是夜间刚刚升起的浓雾,飘飘渺渺,令所有的灯光都朦朦胧胧,也令对面的人儿隐隐约约,那便是文人眼里的哀婉之意。前一首《江城子》所表达的是哀思,那么李辰安的第二首词,莫非表达的就是哀婉他的这首词又是怎样的呢所有人翘首期待。就连姬泰这一时之间似乎也忘记了李辰安该死。当然,也或许他觉得李辰安今夜名动天下之后再死……那样恐怕会更有意思一些。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