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有人反应过来，立即爬上前告道：“真、真人！小人交代，小人都知道。我们偷天洞的洞府就在刀刃峰下，名叫桃源，底下设有无数机关，小人识得路，可以带你们去，只求真人饶过小人一条贱命！ ”</P>
其他人见他如此，深悔自己不够机灵，误了时机。</P>
“真人，小的也知道，小的也愿意交代！”</P>
“还有我！我也愿意！”</P>
盗匪们争先恐后地要交代，为此还差点打起来。</P>
周檐再次大声喝道：“肃静！”</P>
众匪立即安静如鸡。</P>
清风对周檐道：“带下去挨个审问，问明白后来与我交代。”</P>
周檐：“是！”</P>
“清点两百名弟子，明日前往刀刃峰。”清风沉沉砸下两个字，“剿、匪！”</P>
众弟子振奋领命，将还活着的盗匪们带下去审问，那两具尸首也被抬走，留下两摊刺目的血迹。</P>
很快，那鲜血也被洗去，唯余满殿腥风。</P>
白藏跟着弟子们走了，大殿里只剩下伏青骨与清风二人。</P>
伏青骨打破沉寂，看着顶梁柱上头那幅浮雕问道：“敢问掌门，梁上所刻是哪位仙长？”</P>
清风抬头，静默片刻后说道：“此乃我派恩人，灵晔真人。”</P>
灵晔真人。</P>
得闻此名，伏青骨胸口犹如接了一记重锤，炸开剧烈的疼痛，在刀刃峰上所捡起的前尘，再次浮现眼前。</P>
那是一场比炼狱更加惨烈的景象，遍野横尸，血流如泉，一人持鞭，将冲上来的‘人’搅碎。</P>
那人浑身浴血，下手狠辣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犹如地狱修罗，使人胆寒，却又充满奇异的诱惑，让人挪不开眼。</P>
待将‘人’都杀尽后，那人转身朝伏青骨走来，她看清了她的脸，没有悲悯，没有痛苦，也没有仇恨，只有愉悦与满足。</P>
“守笃，致静！”一声怒喝将伏青骨惊醒，她脑子‘嗡’地一响，脚下顿时软如丝线，单膝砸在了青砖上。</P>
清风闪身至伏青骨面前，探指抵住她的心口，灌入一息真气，却被其盈于周身的电纹弹开。</P>
伏青骨震出一口黑血，原本就伤得难看的脸，越发可怖。</P>
清风掌心发麻，他按下心头惊异，问道：“你如何了？”</P>
“好多了。”伏青骨擦了擦嘴角，“方才无意冒犯，还请恕罪。”</P>
“无妨。”清风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瘀血郁结、内气反冲，吐出来反倒是好事，过后多注意静心安养，压浮戒躁。”</P>
“多谢掌门挂心。”吐出瘀血，伏青骨神志清明不少，那尸山血海逐渐淡去，化作了一块陈旧的血斑，嵌在了她的识海中，再也抹不去、擦不掉。</P>
那个人……是她？</P>
可她又是谁？</P>
“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清风的问话，拉回她的思绪。</P>
“什么？啊……”伏青骨语气打了个弯，“我是想问，这耗子在贵派做窝百年有余，贵派上下竟无人察觉，当真是疏忽，还是有人刻意纵容？”</P>
“你是说我派弟子中有奸细？”</P>
“您不也起疑了么？”</P>
二人对视半晌，伏青骨起身，看向横梁上的浮雕，继续问道：“灵晔真人出自何门何派？”</P>
清风看着她与灵晔相似的背影，有些晃神，许久才答道：“雷泽，紫霄雷府。”</P>
伏青骨又问：“那他如今在何处？”</P>
清风眼底卷起一团浓雾，“已于三十二年前，羽化归天。”</P>
死了？伏青骨盯着那阵中垂目盘坐之人，“他可有弟子或至亲之人？”</P>
“自然有。”清风正色道：“我就是。”</P>
伏青骨脸上罕见地出现震惊之色，“您？”</P>
“虽不算入室亲传，却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武陵派也因她才得以开山立派。”清风讲起与灵晔真人之前缘。</P>
三百年前，武陵派还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清风的师傅加上清风在内的弟子，未超十人。</P>
观主虽修道，却未入道，活到百岁，人寿已极，便扔下一门弟子，驾鹤西归了。</P>
剩下的弟子，在他仙去后，只觉待在此深山之中无所指望，便另谋出路了，只剩下清风与两名小师弟，守着那孤苦伶仃的破观。</P>
留下来守观，受穷受苦自不必说，也只当是修行，可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这地底不止何时冒出一只凶兽，将清风的两名师弟，当点心给吞了。</P>
清风想找凶兽报仇，将其开膛破肚寻回师弟们都尸骨，却是白白送上门去当点心。</P>
好在遇上云游至此的灵晔真人，将他从凶兽口中夺下，否则早已化作轮回之气，消散于世间了。</P>
后来，灵晔与那凶兽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将其降伏，镇压于被她劈开的崖壁之上。过后她在观中待了三年，教他术法，并赠他钱财，助他广收门徒，开山立派。</P>
过后便留下一本修行秘法，不告而别。</P>
伏青骨问：“那他便再也没回来过？”</P>
“一百多年前她曾回来过，却也是匆匆一面，之后惊闻噩耗，得知她羽化离世，遂才凿了这幅梁绘，以此为祭。”</P>
“这梁绘是您亲手凿刻的？”</P>
“嗯，亲力亲为，示以诚心。”</P>
伏青骨心说，诚心看不大出，模样刻得倒是有些许冒犯，不识面目，不辨男女。</P>
“那这灵晔弟子除您之外，可还有别的弟子或是后人？”</P>
“她身为紫霄雷府三尊之首，自是桃李芬芳。听闻座下弟子上千人，亲传弟子有三人，且个个资质不凡，根骨绝佳，好些早早便在界内闯出了名头。”</P>
清风语捋了捋白须，酸道：“不似老道，悟性浅薄，凡根俗骨，修得快老掉牙才入大道，往后本相便只能是这副模样了。”</P>
伏青骨将其打量一眼，这老道还挺爱俏，便恭维了一句，“世人便好您这样的方外神仙。”</P>
清风果然开颜，随即唤来两名女修，赐了药，让二人带伏青骨下去疗伤、歇息。</P>
伏青骨望了眼那幅梁绘，总觉其与自己息息相关，此时却不是详问的时机，还是先去养足精神，待剿匪一事了结后，再向清风打探。</P>
何况她也快压不住那‘四脚蛇’了。</P>
今日拿它真身挡下那陶华那一剑，又为躲避清风试探，强行将其困在内丹之中，这会儿正憋着气呢。</P>
眼下她神虚体弱，又在武陵派客居，若闹出乱子来，可不好收场。</P>
待伏青骨走后，清风收敛了神情，盯着那幅梁绘出神，随后笑自己异想天开。</P>
死了三十二年的人，又怎会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