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P>

两个孩子都沉默了。</P>

过了一会儿，女童先开口，语气都软了许多：</P>

“你娘亲什么时候离世的？”</P>

“今年。”</P>

“噢……我真羡慕你。”</P>

谢楠竹意外地睁圆眼：“嗯？”</P>

“我母……娘亲走时，我还太小，我根本不记得她的样子。</P>

要是她能陪我到今年……我就肯定能记住她的模样了。”</P>

啪嗒。</P>

泪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P>

即使隔着假山，谢楠竹也知道身后的女童还在流泪。</P>

月色飘飘荡荡。</P>

他心里涌起一点奇异的感觉。</P>

向来只有人怜悯他、嫌恶他，只有她说，羡慕他。</P>

而且，他还觉得很有道理。</P>

咕叽咕叽——</P>

谢楠竹的肚子这时候叫了。</P>

比初夏的蛙声还响亮。</P>

他尴尬地捂住肚子，这才想起来还没吃东西。</P>

“噗嗤！”女童哭到一半被逗笑了。</P>

“这个给你吃。”</P>

谢楠竹回头，见背后的假山缝隙里，推出来一块小手帕。</P>

手帕上放着两块月饼。</P>

上面印了玉兔的样式，精致可爱。</P>

谢楠竹实在饿了，接过手帕，把月饼放入口中。</P>

一口就眯了眼。</P>

莲蓉豆沙馅，甜甜的。</P>

他吃完后，见帕子背面都在假山缝隙中沾了土，就将帕子折好放起来。</P>

“多谢你的月饼，这帕子脏了，我洗好了还你。”</P>

“无事，你答应我，别告诉别人我在这哭就行了。时辰晚了，我也该走了。”</P>

“你认识路？”</P>

“当然了，你跟着我走。”</P>

假山背后传来窸窣声，而后女童懊恼地“啊”了一声。</P>

谢楠竹：“怎么了？”</P>

“我、我蹲太久了，腿麻了起不来……”</P>

谢楠竹绕过了假山，见一个比自己小的姑娘蹲在地上。</P>

因为尴尬，还把脸埋进环抱的胳膊里。</P>

“上来，我背你走。”</P>

谢楠竹小小的身板转过身，背对着蹲下。</P>

身后的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往谢楠竹的背上蹦。</P>

差点没把谢楠竹压个大马趴。</P>

“很沉吗？”女童撅着嘴。</P>

“还好。”谢楠竹憋着一口气，背起她走出假山。</P>

月光下，一个小人，背着另一个更小的人。</P>

女童指挥着方向：</P>

“要往那边走……绕过那个小池塘……对……这转弯……”</P>

谢楠竹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一只圆润的小手在前面挥呀挥。</P>

很是可爱。</P>

比家里的三弟还可爱。</P>

等到走出院子，女童叫谢楠竹把他放下。</P>

“我腿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P>

院子外的几棵树影笼罩在孩童身上。</P>

精致的小脸被黑夜模糊了轮廓。</P>

“你往那边走就是去宫宴的地方了，我要往这边走，不和你一起了。”</P>

说话的女童比谢楠竹矮了一个头。</P>

谢楠竹看见她头顶的发髻圆得像个果子，点来点去的。</P>

他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P>

笑意爬上嘴角。</P>

手里痒痒的。</P>

女童捂着头发抱怨：“你怎么抓我头发呀？”</P>

谢楠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P>

“你的发髻好看。”</P>

她一下就笑了：“你叫什么名字呀？”</P>

“楠竹。谢楠竹。”谢楠竹板板正正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又问她，“你呢？”</P>

此时，星星点点的灯光从一侧靠近。</P>

几位宫妃相携而来，有说有笑。</P>

“楠竹哥哥，谢谢你背我，我走了。”</P>

女童一见那些人，捂着自己红肿的眼睛，猫着身子就跑了。</P>

谢楠竹按着女童指的方向，果然走到了宫宴处。</P>

母亲见到他，责怪他不懂事乱走。</P>

谢楠竹低头没说话。</P>

他摸到袖子的小手帕。</P>

软软的，很舒服。</P>

回府后。</P>

谢楠竹第一件事就是端了盆水，亲手洗那块手帕。</P>

手帕很小，像是专门定制给孩子用的，只有成人手帕一半大。</P>

他小心地搓洗，然后晾起来。</P>

手帕虽小却精致，角落上绣了一只金孔雀。</P>

帕子在绳子上被风吹来吹去。</P>

小小金孔雀时而开屏时而收拢。</P>

就像那个时哭时笑的女童……</P>

五年后。</P>

谢楠竹再次入宫。</P>

当他意外碰见一个插着孔雀簪的少女，他就猜是她。</P>

那少女年方十岁，眉目秀丽。</P>

她身上挂了条帕子，边角隐隐露出孔雀的绣样。</P>

谢楠竹清冷的眼难得带了笑意：</P>

“孔雀姑娘，在下谢楠竹。”</P>

彼时的谢楠竹已经长得日益清俊。</P>

那少女朝他盈盈一笑，用帕子掩唇：</P>

“我不叫孔雀。</P>

我乃郡主云静珊，楠竹哥哥唤我珊儿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