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确是懂点茶道的,毕竟从小在灵医门里长大,中医都喜欢喝茶,就算林烨很小,但也耳濡目染。
不多久,烹茶结束,陈东阳拿出一个造型别致宛如大砚台一般的紫檀茶盘出来,开始注茶。只见茶盘上有宜兴紫砂壶、福建黑瓯兔毫盏,紫砂壶的翘嘴上一缕茶气袅袅升散。
“小友,请!”
陈东阳推了推,然后道:“品完茶,我们再聊。”
“好!”
林烨点了点头,端起黑色的兔毫盏,啜了一口,但觉清香满口,回味无穷,不禁发出一声飘飘然的叹息。
抬起头,只见陈东阳瞪着眼,正似有期待地瞧着自己,问了一句。
“如何?”
林烨虽然懂茶道,但陈东阳毕竟是长辈,如果光说好喝、香,那恐怕会显得没什么品味,脑子一转,便从容开口道:“陈老先生的茶,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两个好友。”
“我那有两个朋友,一个精于茶艺,人称‘茶魔’,是说他痴于茶道已然走火入魔了,我认识他时他已年过六旬,姓闵,我另一个朋友姓张,年龄比我大一些,精于赏鉴,什么样的茶经他一嗅一品,他就能说出茶的产自何地以及泡茶用的是哪里的水,他们原本互不相识,姓张的朋友听我说闵老者的茶绝妙,想见识一下。”
林烨砸了砸嘴,继续道:“有一天黄昏他独自就去了,闵老者不在家,他就坐在那等,天黑下来时闵老者回来了,看到家中有客,那架势明显就是等品茶的,要知道想喝闵老者茶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俗不可耐之辈,所以闵老者现在不接待陌生人了,当即转身就走,借口说是有东西忘了拿回来,我那张姓朋友耐性好,稳坐不动,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闵老者又回来了,睁大眼睛说客人还在啊!张姓朋友说今日不畅饮闵老的茶我绝不走。”
陈东阳听到里,不禁哑然失笑,却是来了兴致,道:“你这个姓张的朋友,倒是有种无赖劲,小友,你继续说。”
林烨点了点头,道:“闵老者倒是喜欢张姓朋友的无赖劲,人有所痴就会有一种痴劲,也就陈老先生口中所说的无赖。”
“当时,闵老者二话不说,放下拐杖,自己亲自拨炉生火,很快就煮了茶出来。张姓朋友品了一口就叫绝,问是哪里的茶?闵老者说是阆苑茶。张姓朋友皱眉再啜一口茶细品,说闵老不要骗我,这茶虽然是阆苑茶的制法,但却不是阆苑茶。闵老者笑了起来,问那么客人认为是什么茶?张姓朋友说怎么这么象罗芥茶?闵老者吐舌头惊叹说奇!奇!的确是罗芥茶。张姓朋友又问水是什么水?回答说是丰泉。张姓朋友摇头说闵老又骗我,丰泉在千里外,要运过来路上颠簸,不会是这个味。”
说到这里,林烨顿了顿,道:“闵老者大为佩服,赞叹地说客人实在厉害,我告诉你吧,这的确是丰泉水,运过来时用舟,贮水的大瓮底下放置鹅卵石,舟行时顺风则行,逆风则止,一瓮水运了半个月才到,这种水比原地的丰泉更胜一筹,客人品鉴之精是老朽生平仅见啊两个人握手大笑,从此订交。”
这个故事,是茶圣陆羽的《煎茶水记》中的桥段,这番佳话,林烨稍微润色,就吐露出来。
陈东阳听完之后,却是极为动容,愣了半晌,才悠悠一叹,道:“烹茶不难,品茶却难,这样精于品鉴的真是可遇不可求呀,就好比伯牙子期,知音难觅——小友若有暇,烦为老夫引荐一下你那两位朋友。”
林烨心中长吁一口气,看样子老爷子只是喜欢茶道,却没看过茶书,亦是没听过这个故事,否则他就尴尬了。
不过他嘴上却道:“那两位都是世外高人,居无定所,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就是小辈想找他们,也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