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苦涩一笑，摇头道：“不过是一头黑虎罢了，却也不是我等凡人能敌的。四十年前天下大乱，朝廷名存实亡，根本无心管辖百姓。那时我浔阳、柴桑、彭蠡三县，年年上供祈求庇佑，深受其扰。三十年前，邓大年行至此地打听一位吕姓道人，寻而不得后得知此事，以我为饵，斩了那头黑虎。”</p>
刘赤亭轻轻扯开胡潇潇的手，疑惑道：“邓大哥斩了山君，这都过去三十年了，为何又有人重提此事？高家死人与其又有什么关系？”</p>
此刻，木门吱呀一声传来，管家捧着一只近四尺长的木匣，缓缓走到了高老身边。</p>
老管家神色复杂，“家主！你这……”</p>
高老微微一笑，摆手道：“守着它，是因为此乃故人所留。拿出来，是因为故人师弟来了。”</p>
老人指着匣中剑鞘，呢喃道：“我们拿不起剑鞘，只能装进匣子里。他说拿得起他的剑的人，就能拿得起剑鞘。现今……物归原主了！”</p>
刘赤亭看向那把木制剑鞘，带着些许木纹，颜色略微发红，有几处镂空，鞘沿处有漆黑铁箍。</p>
少年脸上并无什么诧异神色，只是一手持剑一手持鞘，轻而易举就将二者合拢。</p>
“高老说，这是这把剑的剑鞘？”</p>
这一幕看得管家满脸笑意，那位高老也伸手拂须，笑得合不拢嘴。就好像……这个刚刚来此的故人师弟，比还在义庄躺着的养子重要得多。</p>
“是啊！当年邓兄将剑鞘留在此地，说未来定会有人以送剑为名来此，那人便是他指认的师弟，这就是为什么说剑是你师兄留给你的。”</p>
刘赤亭握住带鞘长剑，手指沿着剑鞘往下摸了一遍，随后又用手握住了剑柄。</p>
剑早已认主，不会用归不会用，有些气息，还是能察觉到的。</p>
胡潇潇探过头，随手从刘赤亭手中接过带鞘长剑，拔出来又别进去，如此往复数次。</p>
很难吗？那把剑的确认主了，但我是可以拿起来的，这是为什么？</p>
此时刘赤亭深吸一口气，轻轻抓住剑鞘，另一头儿的胡潇潇竟是就这样被挑了起来！那个轻松劲儿，就好像是……打了个灯笼……</p>
说实话，这是景猱头一次瞧见刘赤亭的怪力，饶是纵横沙场十数载，也不由得心中一惊。</p>
都说将不过李，那人身死二十余年了传说犹在。可单论一身气力，与刘赤亭相比，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p>
胡潇潇倒是一脸淡然，早就习惯了。她瞧见好东西就挪不动步子的模样刘赤亭见识过，看来这剑鞘肯定是好东西，因为有人钻钱眼儿了。</p>
反过来一想，她都觉得了不得的东西，那得多金贵？真能换个皇帝当一当？</p>
转过头，刘赤亭微微抱拳，轻声道：“高老，我的问题？”</p>
老人闻言，眉头压了压，提起茶壶将几人面前的茶盅尽数添上，放下壶时才露出一抹苦笑，呢喃道：“有人盯上了那把剑鞘却拿不起来，故而散布消息，说是我三十年引人杀了山君，如今山君的报复来了，百姓多有流传山君之事，听此谣言，这才见我高府如见瘟神。”</p>
说着，高老突然咳嗽了起来，不过两声而已，老者噗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刘赤亭赶忙一步上前搭住老人。</p>
“高老，你这是？”</p>
高老摇了摇头，迅速将手缩进袖中，摇了摇头，呢喃道：“莫说我一介老儒哪里晓得剑鞘如何拿起，即便是知道法子，可这是我邓兄所留，我如何愿意告诉那些人？于是……于是我身边亲信接连暴毙，连我……我那爱子，也惨遭毒手啊！”</p>
话锋一转，高老望向刘赤亭，面色凝重：“赤亭，剑鞘你已经拿上了，快些离开吧。”</p>
少年哦了一声，平平淡淡，随即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转身就走。</p>
转身抓起赤鞘长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p>
胡潇潇哭丧着脸，心说能不能不要惹事儿啊？</p>
轻声她压根儿也没觉得刘赤亭会走。</p>
果不其然，跟出去时，刘赤亭停在了大门口。</p>
他突然回头，一本正经道：“我要是用力，剑鞘会不会坏？”</p>
胡潇潇白眼道：“你想得美！”</p>
咚……</p>
一声巨响，刘赤亭将剑带着鞘，插入门前青石之中。</p>
“东西在这儿，谁要拿？我奉陪！”</p>
总觉得这话少了点儿霸气，我刘赤亭什么时候能说出来一句只有我说出来才是那个味儿的话？</p>
只是……邓大哥，你让我送剑来这里，只是送剑吗？</p>
到了高府，见到剑鞘，听了故事之后，刘赤亭越来越怀疑他与邓大年，真的是偶然相识吗？</p>
青石板皲裂开来，紧随其后的袁县令只觉得头皮发麻！</p>
那他娘是一尺厚的青石板呐！这小子还是人吗？话是少年话，却觉得人只是披着少年皮。</p>
高老并未跟出来，方才一口老血涌出，管家搀扶着他休息了。</p>
景猱见识过刘赤亭的执拗的，于是笑了笑。</p>
有种重回少年时的感觉，回想自己，当年何尝不是一根筋？</p>
也就是胡潇潇，几步上去，本想揪耳朵，又见此处人多，便往少年后背掐了一把，压低声音、没好气道：“老头儿在隐瞒什么事，没弄清楚呢，你急什么？”</p>
刘赤亭倒不是觉得痛，就是有点儿……痒。</p>
“别挠了，我只是没见识，不是蠢，看出来了。还有个事，晚些时候高孙吧，我们先去一趟义庄，看过之后再说。”</p>
顿了顿，少年尽力压低声音，说了句：“方才碰到了高老的手，感觉跟你的手似的，根本不像个老人，软绵绵、滑嫩……”</p>
少女黑脸，少年识趣闭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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