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了一眼，刘赤亭又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p>
“好大的宅子啊！”</p>
胡潇潇翻了个白眼，开口道：“第三条，以后见着没见过的事儿，要镇静，不可以这样，会让人瞧不起你的。”</p>
少年哦了一声，心说你不会瞧不起就行，管别人怎么看呢。</p>
方才远远就瞧见一条自莲花峰而下的小溪，本来是直的，但到了高府之后，却忽然拐了个弯儿。</p>
少年人看什么都稀奇，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p>
很快，刘赤亭便背着胡潇潇，到了高府不远处。大门前方，铺设的也是青石板，与来时路上所见的一模一样。</p>
本想迈步上前，身后姑娘却双手将刘赤亭脖子一勒，一本正经道：“刘赤亭，你想清楚了，那把剑已经认你为主，我们两个的玉笔可关系着你的命，你真要将东西送出去？”</p>
刘赤亭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想这种事？</p>
可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咧出个笑脸，轻声道：“潇潇，我答应过邓大哥的，不管怎么都得先送到，之后再借再买，那是之后的事情。”</p>
高家就在眼前，从去年七月到如今，过去了半年光景了，总算是到了。</p>
那无论如何，都得先去先去瞧瞧。</p>
远看之时倒是没有瞧见门外站着许多人，走近一看，这才发现，高府之外，竟有官兵巡视。</p>
此时天色已暮，身后突然有一架马车疾驰而来，与二人擦身而过。</p>
马车停在高府门前，下来个一身官衣，挺着大肚腩的中年人。</p>
此时门口有个衙役小跑过来，一脸焦急：“哎呦喂，县尊你怎么才来？使君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p>
未曾想中年人下车之后，一脚就将衙役踹翻，拧着脸破口大骂。</p>
“败事有余的玩意儿！你不知道这里的事儿吗？带他来这里作甚？”</p>
衙役一脸委屈，“县尊啊！使君自己要来的，我哪里敢拦着呀？”</p>
中年人冷哼一声，跑起来身上的肉直晃荡。</p>
片刻之后，他终于是到了后院溪边，却见一身粗衣的新任江州刺史、奉化军节度副使，坐在小亭外长凳上淋雪，有个头发花白的男子在亭中笔走龙蛇，像是在作画。</p>
县令小跑过去，老远就拱起手来，“使君啊！下官来迟，还望……”</p>
话未说完，那位副使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勿扰高老作画。”</p>
但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几道声音，像是在呵斥谁。</p>
副使一皱眉头，沉声道：“袁县尊，是你的人吗？”</p>
县令恼怒至极，心说这帮不长眼的，干啥呢？</p>
赶忙差人出去看了看，那人很快回来，身边还跟着高府老管家。</p>
管家穿着一身蓝缎褂子，头发花白，看模样与亭中老者岁数相差不大，但要更壮实些。</p>
他迈步上前，抬手作揖，轻声道：“家主，外面来了两个孩子，说是受人所托，送剑至此。”</p>
风雪之中，副使猛地起身。</p>
小亭里，作画之人手中笔也是一顿。</p>
老人张了张嘴，声音竟是有些发颤。</p>
“快请！不，我去迎！快让人收拾出来住处，把西跨院收拾出来！”</p>
老人压根儿就没理会亭子外边儿两个当官儿的，在管家搀扶之下，用他能走出的最快步子，往外去了。</p>
袁县令刚想开口，却见那位副使竟是与先前老人一样，神色激动，大步流星往外走去。</p>
他不禁心里嘀咕，这高家主怎么回事？儿子尸身在义庄放了半月了不见去收尸，夜里常有人往院子里扔大粪他都不理会，怎么两个孩子登门，他变得这般激动？</p>
还有这位新任使君，从前奉化军节度使是齐王遥领，如今这位节度副使还兼着江州刺史之位，手下一万大军，把控洪都、江陵等地咽喉，北望南平，西据楚国，可谓是位高权重了。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p>
高府大门，白发老者挣开管家，踉踉跄跄朝着刘赤亭与胡潇潇走去，险些滑倒在了雪中。</p>
刘赤亭赶忙取出那把剑，又摘下胸前玉笔，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拖起。</p>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邓大年。或在抓风，或在闲聊。</p>
不觉间，少年人已然双眼通红。</p>
“受剑客邓大年所托，送剑与玉笔至此。”</p>
老者颤抖着手臂，轻轻抚摸着那把剑，双眼噙着泪花，却又是一脸的笑意。</p>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刘赤亭。”</p>
老者把头扭去一边，擦了一把浑浊泪水，沙哑道：“我邓大哥……是已经去了吗？”</p>
许是眼泪能惹眼泪，少年人低头把泪水擦在胳膊上，声音不觉沙哑。</p>
“本就病重，后来为救我而死。邓大哥很早就告诉我，让我帮他东西来此。我走了半年，今日才到，还请老人家接过。”</p>
胡潇潇抿着嘴，有些气愤，却也……有些庆幸。</p>
山匪窝里长大的孩子，虽然一路所见只是这天下的一角罢了，却也不是从前的他能想象的。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这把剑与玉笔的价值，却并未想过据为己有。</p>
气愤在于某个憨货竟是把这么好的东西，说递出就递出。</p>
庆幸在于，即便是见识了天下一角，刘赤亭依旧愿意信守承诺。</p>
可是此时，高老将刘赤亭的手拉起了握住了肩膀，泪未干的脸上，却是春日般的暖阳。</p>
“孩子，收起来，这是你师兄留给你的。”</p>
也是此时，大门处走出个中年人。</p>
“浑小子！活着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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