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车子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严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中间降下来的黑色幕布挡住了后面的情况,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针正好指在九点,九爷分明能够更快过来的,却只是让二少爷带着人过来先护住了白小姐。
他心里想的,也是给白小姐一方天地,白淽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对于自己的事情却还是挺在意的,九爷已经尽力给她自由,让她能够自己处置自己的事情,所以才会到现在才出现在宴会场地。
白家那点子事情,他们都查的清清楚楚,只要白小姐说一句,白家瞬间能够覆灭,也能够堵住海城悠悠之口。
可是白小姐的确也不是很喜欢让任何人插手她的事情,白家的事情是她自己要做的,也是她自己的仇恨,他们能做的,就是从旁辅助,九爷那些话的目的,也是放出去给了白小姐一个保障。
从今以后整个海城没有人能够看不起白淽,她背后是整个庞大的顾家,那个宛若神祇的男人,会单膝跪地给她系上鞋带,能够将她捧在手心,白淽得到了所有女人最想得到的,荣耀地位,和那个男人的宠溺。
只不过严逸也还是在担心,白小姐的性子的确让人看不透,也不知道会不会怪九爷不打招呼就过来了,这要是吵起来了,可怎么办。
车后座上,白淽和顾玖笙并排坐着,只不过角色有些变换,这会儿顾玖笙抱着她,头抵在女孩子的肩上,像是在撒娇的孩子,白淽抬手抚着他的额头。
“热度是退下去了,可是你现在又出来吹风,是不是不舒服了?”她语调倒是还算柔和。
对于他不听医嘱的行为,白淽已经格外的习惯了。
“嗯。”男人哼了声,像是慵懒的小兽。
白淽从包里拿瓶子药出来,“把这个吃了,一会儿头就不疼了,回去的话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顾玖笙看着她手掌心里那颗黑色的圆形药丸,这些东西都不和现在的药物一样,也知道她是传统医学的,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
“要我喂你啊?”白淽盯着他不动的动作道。
男人没说话,低头看着她,狭长的眼眸中满是笑意,白淽叹了口气,抬手将药塞进他嘴里头,顾玖笙听话的咽下去,舌尖轻佻的掠过她的指尖,白淽瞪了他一眼,手掌摊开,捂住他的薄唇。
没有水,这药挺难咽下去的,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漫延开来,白淽眉眼细弯,满是笑意。
“好吃吗?”
顾玖笙抬手,修长的五指亲昵的点过她的鼻尖。
白淽玩够了,放开了手,将这边的水杯递给他,顾玖笙听话的咽下去,口中那股苦涩的味道却还是存在。
“为什么过去?”她接过水杯放在一旁。
男人笑了笑,“你一个人在哪儿,我担心。”
白淽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他,“所有人都说我是私生女,整个海城的名门望族只怕也不会娶我,你不怕被人嘲笑吗?”
顾家这样的人家,顾玖笙这样的身份,只怕也是十分注重血缘的,在很多人眼里,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的一切。
“夏虫不可语冰,我顾玖笙要谁,还轮不到外头的人说三道四。”他嘴角轻笑。
白淽面带笑意,对于他的样子不做她言,她今天之所以没有反驳私生女的传言,是为了白姗媛,如果她一旦反驳了这些问题,白姗媛的就会被挖出来。
而且当年白老爷子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过白姗媛的身份,在外人眼里,白老爷子只有白建禾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也只有少数几家人知道白建禾是收养的。
很多事情必须得有万全之策,她要保证对方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才会出手,当年的事情她还是云里雾里的,暂时还不能动手,否则的话轻易牵扯到白姗媛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凡事别怕,有我在你身后。”顾玖笙抬手,指尖抚平了她微皱的眉头。
白淽闭眼,满怀诚意的开口,“谢谢你。”
他今天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和保护,是她从来没有受过的,无论是在任何地方,白淽也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感受,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你,挡住所有的不堪,不惧与任何人为敌,他的臂弯温暖,她承认,自己的确沦陷过。
但是很多时候,她并不能沦陷,白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当然也不清楚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了。
这一切都说不准,她和顾玖笙,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一摆出这样的表情,我便害怕。”男人抬手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每次她一闭眼仰头,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他心里就莫名的恐慌,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这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是最渗人的恐慌。
“我把什么都给你,你要做什么都行,但是只要你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他低低的恳求。
白淽能够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像是要将她镶嵌入身体一般,那样的用力无比,看着他低低哀求的样子,白淽刚想抬手,猛然感觉心脏一阵疼痛。
她脸色发白,十指紧握成拳,俊秀的眉头紧蹙,感觉到她的不对劲,顾玖笙松开了人,查看她的情况。
“怎么了,什么地方不舒服?”他有些着急。
“我们去医院。”顾玖笙张口道。
白淽抬手拦下他的,感觉心脏的疼痛慢慢的消退下去之后脸色才平缓下来,“我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心悸,已经好了。”
顾玖笙还是担心的看着她,“去医院看看。”
“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带我去医院做什么。”白淽笑着说。
“你真的没事?”他再三确认。
“没事,小毛病,回去吃颗药就好了。”白淽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出现,从前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
顾玖笙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她,像是生怕她有什么问题一样。
“我们现在是要回顾家吗?”白淽看着车外的景象。
“嗯。”
她想了想,现在还不能去顾家,白家那边,她今天晚上必须在,白建禾在公众面前允诺她的,肯定也都会给,可是接下来要处理的是念雯英那边,那个老太太不会轻易放过她,肯定是要找她的麻烦的。
“我先回白家去一趟,明天再过去看你,你回去好好休息。”白淽盯着他。
顾玖笙拉着她的手没松开,也没说话,可是白淽却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了,这顾玖笙的性子,是真的挺像小孩子的。
不是外头令人闻风丧胆的九爷吗,怎么总是跟小孩子一样,说起来还是有些任性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手,从一旁的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递过去。
“拿着这个。”
白淽看着明黄色的文件袋,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之后清楚的看到了是白家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是在外头的那些散股,为什么会在顾玖笙的身上。
“去做你想做的,没人敢伤你。”
白家那点事情,自然顾家是能够轻轻松松查得到的,夹在文件中间的,还有几个名字。
“这些人是?”白淽看着他。
顾玖笙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这些人都是当年白家几个分公司的董事,也是跟着你爷爷一起做了很多年事情的,最后白建禾能够全然掌握白家,和他们的帮助也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白淽愕然。
“你爷爷的死亡,并不是正常死亡,这几个人是清楚的,你如果想要知道的话我让人绑过来。”顾玖笙张口道。
白淽蹙眉,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原身白淽,自然对于她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晰,小时候对于白老爷子的印象已经很浅了,她记得白老爷子是外出查看药厂情况的时候,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车子翻下了悬崖。
白家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咽气了,如果按照顾玖笙说的,那么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是吗。
“你也说了医者仁心,恐怕爷爷小时候教给你的都是如何悬壶济世救人,想的都是怎么将濒死之人拉回来,为了救人命而殚精竭虑,却也从来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为了欲望而不折手段,甚至自相残杀。”顾玖笙吻着她的发间。
白淽的确也从来没想过,白老爷子的死,也是有人动了手脚。
“爷爷出事之前,他们都只不过是几个小经理,可是在白建禾上位之后就平步青云,甚至每个人手上还握有少量的股份,这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这些问题如果想要清楚的话,肯定是只能去问甘叔了,甘叔肯定清楚。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品性,是不是会和白建禾狼狈为奸,背叛爷爷。
“送我回白家吧,那里有能够解答我问题的人。”
顾玖笙抱着她点头,小声的哄着,“好,我送你回去。”
白家的仇恨,白姗媛的恨意,都是白淽来到这个世界的责任,她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虽然不清楚她和原来的白淽有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够到了这个世界附在白淽的身上。
她们之间也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白家别墅。
白建禾的车子是最先回到白家的,整晚上闹了这么一通出来,他这会儿也是真的累了,白薇和荀露霞在后面,荀安娅陪在两人的身后,可是也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也是个外人,送到门口就返回学校了。
念雯英坐在客厅里头,膝盖上放了本老旧的书本,书的纸张看得出来有些泛黄了,也看得出来被翻过很多遍,她自顾自的翻着书本,没有搭理进门的白建禾。
“妈,我回来了。”白建禾礼貌的叫了声。
念雯英停了动作,头也没抬的说,“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
今天晚上的事情肯定是原封不动的都会传到念雯英的耳朵里头,所以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念雯英清清楚楚,他将所有的东西给了白淽,念雯英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妈,这件事情很复杂,我也是逼不得已。”白建禾低头道。
念雯英抬头看着他,面色不算和善,“你是想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给顾家吗?所以那丫头是真的成了顾玖笙的未婚妻?”
白建禾郑重其事的点头,的确是这样的,他当时接到严逸的电话的时候,里头说的很明确,白淽,是顾玖笙的人,他们任何人都惹不得碰不得。
“这丫头还挺厉害的,不过是到顾家去看个病,都能够成了九爷的未婚妻,你还觉得她简单吗?”念雯英手上的书本合上放在了一旁的位置。
白建禾没回答,对于这个问题他的确也不清楚白淽和九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从前就认识的还是她到顾家才认识的,未免也太过快了一些,她就成了顾玖笙的未婚妻了,而且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通知他们一声。
“我告诉过你,这丫头不像白薇一样,养在身边知根知底的,她就像森林里的狼,随时盯着我们,你以为她不会恨吗?虽然那个时候六岁,她记不住很多事情,但是光她母亲和她被放在精神病院里头这十多年,就足够她能够恨你恨到死的!”念雯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儿子。
不要小瞧了一个女人的复仇心,为了复仇,一个女人是什么都可以做的,她明面上是可以笑着叫你一声父亲,但是不知道背地里什么时候就狠狠的捅了你一刀,而且还是直直的扎在心脏上的位置,让人承受不住。
可是她这儿子,从前开始就学不乖,现在也还是一样。
“妈,她再怎么恨我,我都是她父亲,而且她现在才二十岁,也还是个孩子,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的。”白建禾劝道。
荀露霞扶着白薇进来,两人身上都无比狼狈,现在的白薇失魂落魄,昂贵的礼服也皱皱巴巴的跟梅干菜一样,上面沾着粉红色的奶油和花瓣和乱七八糟的污渍,精心做的发型也乱七八糟的,看上去格外狼狈。
老太太看到两人这样子,脑袋疼的更加厉害了,这两个人在现场是怎么将白家的脸面都丢尽的,她清清楚楚。
“妈,我先带着薇薇上去洗洗。”荀露霞对着老太太说道。
念雯英盯着失魂落魄的白薇,“你可真是有本事啊,这么多年待在白家,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怎么丢人现眼了是吗。”
今天晚上的事情捅出去的话,恐怕明天整个海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白薇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白薇捏着手上精致的礼物盒子,没说话。
“我早就告诉过你,女孩子始终还是要嫁出去的,家里的生意不要让她沾手,你不听,现在好了,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局面。”念雯英对着白建禾呵斥了一句。
荀露霞心里不舒服,好歹白薇也是白家的女儿,怎么老太太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孙女是什么情况,反倒是首先呵斥,这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
“你这段时间就给我好好的待在家里头,不要出门去丢人现眼,等到一两年这事情过去了你再出去走动。”念雯英有些厌烦的看了眼白薇。
“白旭呢?你们几天今天没有牵扯到白旭吧?”她问着看了看四周。
没见到白旭的影子,白旭是第一个从会场回来的,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现在想起来,他们也没时间去顾及白旭的去向。
“他应该还没回来,可能肚子饿了去吃东西了。”荀露霞回了句。
念雯英蹙眉,掏出手机,“这孩子去哪儿了,这还给他炖了汤呢,不知道哪儿去了。”
白薇抬头,精致的妆容现在在她脸上全部化开糊成一块一块的,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奶奶,在您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她张口,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深刻质问,很平淡。
老太太顿住,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的孙女,但是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做事情尾巴不留干净,让人抓着把柄逼得走投无路,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的孙女吗?”
念雯英的话没有鄙视,只有轻叹气。
“当时是您说的,他们废了就废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让我随便打发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白薇盯着老太太。
她这些年在家里头练针,的确也伤了不少的佣人。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很恐惧,但是念雯英当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有了底气。
可是到了最后,怎么就成了她的问题了,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是你自己没有处理干净让人找了出来,如果当时你选择的佣人能够更加忠心一些,给的钱能够封住她的嘴,也不会这样。”老太太瞪着她。
“奶奶,在您的心里,我还是您的孙女儿吗,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白薇捏着那个礼物盒子。
今天可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可是一夕之间,她失去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名誉和地位,她都拱手让人了,可是她的亲奶奶,一句没有问过,反倒是担心弟弟的汤凉了。
整个白家,她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的意思是怪我吗?”老太太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为白家操心操力,可是在你的心里,我却一点地位都没有,你满心满眼都想将白家留给白旭,凭什么!”白薇瞪着老太太,活生生想把她身上看出一个缺口。
“白薇!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奶奶说话!”白建禾厉声呵斥。
“我凭什么要尊重她,在她眼里我连佣人都不如,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对她小心翼翼!”白薇歇斯底里的吼了声。
吓得荀露霞往后退了两步,她还从来没见过女儿这样,从前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念雯英对她在怎么刻薄,白薇都不敢多言一句。
今天这是,真的气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