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抬身随意的坐到石桌上，一只脚踩上石凳，“想必殿下也听过楚离是怎么称呼那老东西的，哪怕那个畜生曾经百般折辱他，哪怕现在那老东西都已经死了，他还是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以前是现在也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听话？怎么就那么依赖他？那老东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就算是把他当做交易的筹码……送到别人床榻上，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可为什么偏偏要拒绝我，为什么偏偏就我不行……”</P>
他再次起身朝纪望舒走去，“那夜，那个老东西也给他吃了药，想拉着他跟那些妓子们一同行淫乱之事，只可惜啊，还没等楚离过去他就先一步魂归西天了。楚离被我拖住，我想帮他，他却推开了我还抓伤了我的脸…………他推开了我……”楚辞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当时双饱含震惊愤怒的眼睛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他不喜欢我，是因为这张脸吗？因为我们长得一样……我将他的双手砍断，这样他就再不能推开我了，不过我又替他接起来了，他还需要那双手，但是我并不是医者，缝合的接口处难免丑了些。”</P>
“无数个夜晚，我偷偷去找他，只是想见他一面，却只能躲在他的房门外，听着房里的床榻吱呀吱呀的响上半宿，我恨啊……我恨踏进他房门的每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拒绝……却拒绝了我，偏偏是我……为什么……”楚辞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仿佛再次陷入了什么理不清的旋涡当中。</P>
他走到纪望舒榻前，两手握住竹榻的边沿，朝纪望舒俯下身去，额头爆出条条青筋，双目隐隐泛红，死死瞪着纪望舒，“殿下你说，他这不是……贱吗？”</P>
不等纪望舒反应，突然一声猛兽低吼，眨眼间楚辞的胸前衣裳已被利爪抓破，渗出血来。楚辞吃痛的声音还没喊出口，紧接着一道剑光自纪望舒身后飞来，穿透楚辞领口将人死死钉在院墙上。</P>
“离他远点！”</P>
纪望舒诧异回头，只见苏颜气势汹汹的走到自己身后，在与自己对视的一瞬间，眼神又柔和下来，温声道：“没事吧？”</P>
“吾没事，别紧张。”纪望舒轻轻拉住苏颜的手，将他握成拳的手指舒展开。随后示意他俯下身来，附在他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P>
剑刃紧贴着后颈，再往上挪一寸恐怕就要见血，楚辞不得不低下头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背靠在墙上，“喂！放我下来！”楚辞几番尝试都没能把自己从墙上弄下来，嵌进墙壁的剑刃纹丝不动，他只能抻着脖子朝两人高喊。</P>
“喂！！！你们两个听到没有！放老子下来！！！”</P>
许是被楚辞喋喋不休的聒噪惹烦了，见纪望舒微微蹙眉，苏颜朝前伸手，五指一收，原本牢牢钉在墙上的剑颤动几下便飞回到苏颜手中，收剑入鞘。</P>
楚辞低头看了看胸前渗血的伤口和刺破的衣领，嘴上骂骂咧咧的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刚朝两人走近，苏颜转身背对着楚辞将他与纪望舒隔开。</P>
随后猝不及防，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成心，楚辞被苏颜一剑鞘捣在肋下两寸处，当即疼的抱着肚子缩倒在地上。</P>
“你！下黑手……呃啊…不讲武德……”</P>
苏颜往身后地上缩着的人看了一眼，一手握住剑柄，往上一提，锵！剑刃出窍半分，沉声道∶“吾这剑便叫德。”</P>
没料到苏颜会突然给楚辞来这么一下，也没想到竟能从苏颜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纪望舒一时摸不准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提溜着两只眼睛看看白猫又看看苏颜。</P>
楚辞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干呕了两声。抬头时下意识朝二楼的一扇窗户扫了一眼，一阵风吹过打开的窗户，窗框边被风卷出一节衣带，又迅速被抽了回去。</P>
眼看已是二对一的局面，再待下去恐怕还要吃亏，楚辞收回目光，不欲再同他两人纠缠，索性直接翻墙跑了，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后会有期。</P>
人走了，纪望舒懒得理，拉着苏颜坐到他身旁，捏着下巴好奇的看着苏颜。</P>
“怎么了？这样看吾。”</P>
纪望舒又低头去看苏颜腰上的剑，“唔……你的佩剑，真的叫‘德’？”虽然苏颜给自己的佩剑起这样一个名字似乎在不可思议中又夹杂着几分合理，但是实在是诡异得很，有种强行以德服人的感觉。</P>
苏颜摇摇头，将佩剑放到纪望舒腿上，“吾骗他的，这把剑叫镇九重，是父亲留给吾的。”</P>
“镇九重……”倒是个十分有气势的名字，纪望舒轻抚过剑鞘，能感受到这把剑中蕴含着十分强大的力量，黑金的配色，剑柄是兽口吞日的样式。他握住剑柄，慢慢将剑刃抽了出来，玄铁铸成的剑身上浮着暗纹，纪望舒用指腹轻轻按了上去，描画着上面的纹路。只是不知为何，在触碰到这把剑时莫名让纪望舒觉得有几分不舒服，不是肉体上真实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压在了在自己身上，一种直接触及灵魂的重量，短短片刻就让纪望舒感觉精神有些疲累。</P>
纪望舒重新将剑收入鞘中，还给苏颜，强打起精神玩笑道：“这把剑可是比吾的断虹重了不少，若是让吾用，怕是一套剑法还没练完手就要酸了。”</P>
苏颜接过剑，垂下视线，“此剑铸身，铸心，吾年少时从父亲那里继承此剑，修习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重。”</P>
年少时继承此剑……那不就是……</P>
突然意识到什么，纪望舒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P>
凝芳阁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一个女子尖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吵吵嚷嚷的谩骂着。</P>
纪望舒走到门口时，海棠正拦着倩娘，叫她不要同那些人争执，刚把倩娘拉进来，要关上大门，将那些难听的声音挡在门外，却被纪望舒拦住，他随手取了个斗笠戴上，遮住面容，随后走到门口，静静地看着已经将大门围住，嚷声不断的人群。</P>
身后倩娘还隔着纪望舒一口一个老妖婆的跟人群中的那个举止粗俗的中年女子对骂。</P>
倩娘什么时候学的这些骂人的话？纪望舒心想。</P>
门口的人见有人从凝芳阁里出来，又看见那人斗笠下露出的白发，都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样一来，那个一直在人群中咒骂的女人就被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