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老师歇了两天,腰总算没啥大碍,加之他的戏大部分都是坐着,第三天晚上按照原来的拍摄计划继续拍摄。
灯光昏暗,四个人坐在一间屋子里,或是沉默,或是透着诡异,气氛极度压抑。范子怡虽然看不太懂,但是看着这昏暗灯光的布局,看似平常却又花了很大力气的布景,尤其是逼格极高的用胶片拍摄的摄影机,她还是觉得拍电影确实非常厉害。
因为这段时间剧组一直拍的是夜戏,她也跟着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平时除了观摩拍戏,王大伦还经常使唤她做点小事,没想到范子怡还乐此不疲,俨然成为了制片主任的小助理。
“玲姐的演技真好,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你还别说,要是她整天跟戏里一样,说不定还真得什么神经病了。李兵兵就差点,她那个警察的角色,要是换成我,我也能演。”
按照拍摄计划,今天晚上拍摄的是第三部分的最后两场场戏,忙了大半天王大伦坐在车上打盹,丫头看完一场戏溜到车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评论着戏里两个女主角的表现。
自从上次聚餐后,她对李兵兵的印象一直就很不好,每次在片场看完戏,都要评头论足一番,在贬低李兵兵的同时,王大伦不难听出她话里酸溜溜的味道。
“没错,那个警察的角色是挺简单的。不过这个角色太过于成熟,如果你演肯定不合适。”王大伦点头应和道。
范子怡想想也是,自己现在吃亏就吃亏在年纪还小,要不然凭借男朋友的关系,说不定也能在大银幕上混个角色啥的。
“对了,待会就是大结局了,你去看不看?”
“不去了,我在车上歇会,你去看吧。”王大伦打了个哈欠,道。
“喂,你还是副导演呢,负点责任好不好?赶紧的,陪我去看看。”范子怡拉着他手,硬是把他从车上拖下来。
其实王大伦这个副导演不过就是挂个名,而且第三部分的戏太过压抑,加之又是室内戏,地方小,所以王大伦一般不愿在拍摄现场待着。
客厅总共不过十来个平方,四个演员、说戏的导演、补妆的化妆师、调整照明的灯光师、布置机位的摄影师,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王大伦被范子怡拉着挤到了里面卧室,因为地方小,张远的监视器就安在那儿。最后大结局的戏,主要是梁松老师的戏。陶兰回家,面对母亲和十七年前因她失去女儿的继父,前面李兵兵的调解,洗澡,吃饭都是铺垫,张远把解开这个扣的宝全压在梁松老师的一段话上。
王大伦当初在看剧本的时候,就感觉这段话的野心太大,它不但要承载所有的矛盾冲突,还要溶解所有的矛盾冲突。继而由这段话引申,母亲和陶兰双双跪在继父面前,煽情就开始了,什么“来生还娶你”,“情深女儿”,“在监狱梦见你”之类的。
他曾向张远提出过这转变是否太快的疑问,张远却说继父的话和陶兰的跪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被接纳的结局。
陶兰回家了,张远也从体制外回到了体制内,正如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那样,“我很希望这样,我很兴奋。”“其实艺术和主流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拍我想拍的电影就行。”
没错,他要的就是被接纳,回归!
开拍前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客厅里除了演员、摄影、灯光和现场录音的录音师之外,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张远也回到了卧室里的监视器后面,带上同期声的耳机。
“摄影,ok!”
“灯光,ok!”
“录音,ok!”
“好,action!”
李叶萍、刘玲、李兵兵坐在沙发上,梁松颤颤巍巍的从旁边的小房间里走出来,他先给李兵兵倒了一杯茶,问她多大了,成家了吗?这些平常的问候和举动,处处显示着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接着就是梁松的一个特写,他戴上老花镜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然后摘下老花镜。镜头往前推,沙发上的李兵兵神情有些不自然,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这个家发生了什么。刘玲低着头,手紧紧抓住旁边李叶萍的手,似乎在等待父亲对她最后的审判。
镜头从梁松的侧后方对准了沙发上的三个人,画面凝结,只有一个模糊身影的梁松老师开始了他那段极富文学,又充满哲理的话:
“你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想,陶兰快回来了,我也该搬出去了。可我没想到,她回来得这么快。原本我打算了,陶兰回来以前,我就搬出去。不过,还是这样好,还是瞒着我好。我要是真搬出去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进这个家了。还是现在好,现在,我可以赖在这儿不走了。”
镜头分两次在梁松老师和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之间切换,作为一名资深话剧演员,梁松老师对这段台词的驾驭,让坐在监视器后面的王大伦很是折服。张远也同样摇头晃脑,十分的满意。
刘玲似乎进入状态有些早,在梁松老师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她就有点不能自已了,眼眶发红,身子微微的颤抖,紧闭着嘴唇,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
李叶萍听到梁松说到要搬出去,很震惊的站了起来,她的双眼中闪烁着泪花,凝视着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的梁松,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慢慢跪了下来。
后面的背景:李兵兵很震惊,赶紧从沙发上站起。
李叶萍跪在梁松面前,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声音哽咽道:“我想,下辈子我就是当牛做马也要跟着你,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