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大明承认,将来就不能仍然留于那寰明贸易协定的“公约组织”里,那就是大明和大明真正藩属可能的敌人。
按照大明倡议的去改变内部,阻力和苦难当然极大。若做不好,说不得就要改天换日。
可若是有人做成了,变得富强了,难道就不能像大明皇帝说的那样:有更清楚的疆界和属民?
别忘了,这一轮“试行观察期”,大明也“倡议”了大家把疆界划分清楚。
划疆界,那不就是可能要打仗?
如果划不清楚,大明会不会像在交趾那样,做宗正来帮伱们划好?
“总而言之,过去你们听闻中国惯以蛮夷视诸藩,这诚然有些倨傲,但也并非事出无由。将来,大明不再以父国自居,尽是兄弟国家,但诸国总要真有个国的样子里子。传承有序,大政稳定,礼交有章。这样一来,争端自然越来越少,互帮互助越来越好。朕一片苦心,盼你们回去之后好好思量。”
说是共议、共订公约,其实无非也就是大明表明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大明就准备这么做了,愿不愿意,是你们的事。
总之,诸藩的宣交使已经暂撤回来了。
试行三年后,大明就将一改过去“册封”这种模式,而改用承认、建交的方式。得大明承认之国,与大明建交之国,也就会有稳定的关系。
这稳定关系,也被明确告知诸藩:有数等,以视亲密程度。
所以实际上,大明也在用更加规范的外交规则,让这些藩属国眼花缭乱。
这场接见结束后,唐顺之与其他国务大臣缓步走向文华殿的路上。
严嵩似笑非笑:“应德像是有些感慨?”
唐顺之微微笑了笑,回应了一句:“严国老打理礼交部诸事多年,出手果然非凡。”
严嵩连连摇头:“这岂是老夫主意?还是陛下圣明,方略信手拈来,高屋建瓴。若果如应德所请,诸藩万民虽然终究顺服,然数十载暴明之怨、国库军费高居不下以弹压四方那却是免不了的。”
走在前头的杨慎闻言也回了回头看着唐顺之:“应德,你将来虽然定要去军务会议,却也不能忘了千古教训。文在武上,自有道理。只要君臣同心、文武相宜,大事反倒不能操切。”
唐顺之心中叹了一声,开口却说道:“晚辈受教了。”
他是最年轻的大明顶级重臣,这一刻说一句晚辈像是在服软。
从河套回来后,他代表军务会议出面奏请皇帝直接“开扫”,这件事还是引起了其他国务大臣极大紧张的。
让严嵩猝不及防是一面,其他文臣更加担心的是大明军队四面出击的过程中,将来只怕遗留无穷的武将甚至地方割据麻烦。
当然了,前面的戏没有演足,直接一句吊民伐罪就去扫灭小国。就算胜了,终究也免不了外侵者的身份。族裔虽近,人家毕竟也是在一个地方关起门来过了这么多年。而国战一起,留下的许多带着国恨家仇的人,对大明后续治理来说也是大麻烦。肉眼可见的便是大明军费开支必定会上一个数量级。
由分封的诸藩也负担部分军费?那只能说是将来稳定之后的状态。在稳定之前呢?分封到陌生地方的皇子和文武群臣,又怎么可能快速建立起他们自己的稳定税入?
于是有了现在这一招。
唐顺之是懂得这一招的厉害的。
说白了,大明最强的一刻,是凭借强大的国力引而未发的那一刻。
在这种势面前,大明只要定下新规矩,把这些新规矩定得多一点、影响大一点,诸藩就不得不自己去考虑取舍。
他们内部的矛盾、他们之间的矛盾,都大有可能会在大明引而未发的这段时间里爆发。
一旦真的爆发了,乱得不行,大明再出手就既有可先后选择的余地,又会遇到更小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