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智化寺也许原先香火很旺,这几年只怕是越来越难了。
“……原来如此,我却不忌讳这些。若这第一次应会试不中,那也只是不才学问不精。”王慎中做了做揖,“多谢兄台了,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我观兄台仪表非凡,你我年齿相近,莫不是也是赶考举子?”
“不敢不敢,在下高中元,今年十六。”被问话的确实是个年轻帅哥,此时笑着回答,“来年确要应考,在下却不需赶,本就长居京城。”
王慎中颇为震惊:“高兄年方十六便已是举子,足见学问惊人!今日相识,慎中幸甚!”
“左右无事,我领王兄去吧。不知王兄年齿?”
“惭愧,不才虚长高兄一岁。”
“……那你叫什么高兄?”
“高兄弟这名字,来年必定高中,不才将来也要称高兄的。”
“嗐,家父倒是劝小弟三年后再考。”
“哦?为何?”
高中元是个非常直爽的性子,一路上就跟王慎中聊了起来。
原来,这高中元也是官宦子弟,他父亲现在担任太常寺少卿,还是个正四品。
至于为什么三年后再考,一来高中元还太年轻,即便中了进士只怕也会因为年龄先磨炼几年,不如三年后考新学。
王慎中听得心中一动。
朝廷高官现在都教导自己的孩子三年后以新学进士再出身吗?
到了智化寺,果然门庭冷落。
生意上门,智化寺的知客僧人极为高兴,热情得不像话。
但王慎中感觉他们的热情似乎是对高中元的。
太常寺是负责与祭祀有关的诸多事的,王慎中估计着,这智化寺以前莫不是官祭寺庙?智化寺对太常寺的官员很熟悉?
“贫僧必日夜向佛祖祷告,祈愿二位施主来年高中。”
“那就不必了。”高中元颇为潇洒地挥了挥手,“王兄,小弟还得及时归家。今日相谈甚欢,过两天再来向王兄请教。”
“高兄热心快肠,慎中感激不尽。”
“些许小事而已。那就告辞了。”
等高中元离开,王慎中依旧感慨着:“高兄风度,令人心折。”
知客僧附和道:“高公子名满京城,岂是浪得虚名?”
王慎中愕然问道:“名满京城?”
“十五中举,仪表非凡,朱袍子弟。自太后携永淳公主去显济寺祈福后,京城已有传言,来年是要为永淳公主选驸马的。高公子之名,只怕宫里也已经知道了。”
王慎中不禁呆了。
有才又帅,出身更好。
所以自己路上随便拦了一人问,竟不是个普通人?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朱厚熜在宫里还真的头痛着。
“……清怡虚岁都才十五,着急什么?”
“明年便十六了!”蒋太后很不满,“你姐姐成了亲,那余承业去了地方巡水,你便是这样让姐姐独守空房的?赶紧趁这次京里多有官缺,让他回京做个闲职!再说了,现在是清怡也想成亲了!”
“……儿子知道了,这就让他回京。”
朱厚熜挨了一顿批,虽然当时派余承业去江西巡水有特殊原因,但也确实让他们夫妻两分隔两地。
现在杨廷仪去江西做总督,余承业这个与杨廷和女婿有亲戚关系的人继续呆在江西确实不好。
但是自己的妹妹到了青春期,开始思春了,主动想成亲,朱厚熜也不能硬拦着。
“那儿子便留心一下……”
蒋太后哼了一声:“皇帝国事繁忙,我已经让人留心着了。如今驸马也可以任官,想必明年新科进士中也有才俊愿意选尚驸马。”
朱厚熜连连称是,等到从蒋太后那里离开,路上赶紧问黄锦:“母后已经安排人去留意驸马人选了?”
“……这事是张公公在张罗吧?奴婢一直在陛下身边听命。”
朱厚熜喊来张佐一问,果然他那里已经有了一些名单。
“……刘瑜搞那什么状元居,还有这层用意?”他不禁问了问。
“……一举多得吧。陛下既允了他用驿站办旅邸挣钱,他也盼着通驿局早日开源。”
“……这龚用卿都二十五了,还列进来?二十五的举人,还没婚配,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回禀陛下,听闻他发了愿,不中进士不娶妻。”张佐讷讷说道,“主要是……太后有懿旨,永淳公主想觅个仪表非凡的驸马……”
朱厚熜顿时无语,感情自己这个思春的妹妹是个颜控?
他不知道自己这妹妹历史上的选婿后来还闹出故事,最终配了个秃顶的。原因是:选婿过程中都穿戴整齐,帽子戴得好,进了洞房才发现是个地中海。
永淳公主开始选驸马,这个消息最终也瞒不住。
毕竟她要求挺多,张佐这个办事的人自然只能多用心、多查访。
连智化寺的僧人都知道了,朱厚熜只能感慨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都在研究粪肥什么的,忽略了厂卫呈上来的这些奏报。
而住进了状元居的龚用卿自然也在随后听闻了这个消息,于是顿时惊喜莫名。
今时不比往日,驸马是得到重用的!君不见崔元、余承业?
“去买些厚礼,明日我去拜会一下懋贞!”
林希元时不时能跟皇帝见面,不论是为了会试还是这桩事,龚用卿都想好好请教一下。
再说了,明报行再忙,难道过年也不歇?
林希元真不敢歇。
大年初一,要刊载皇帝的贺词啊!
年关将近,京城里热闹非凡,迎来送往非常多。
而京城诸多粪道的这些大粪商们,也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齐聚金坷垃家。
从腊月十五被召见到现在,十多天了。
十多天的时间,够他们想通很多事情。心思灵活的或者不灵活的,都从皇帝亲自的重视里看到了机会,随后也从其他一些朋友的分析里想到了正确路径。
“金道尊,这件事,你要牵个头!”宋虎也把脑筋转过来来了,认真说道,“我听那吕秀才跟我说,陛下在给天下臣民的那封信里怎么说的?要吃饱饭!想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怎么少得了我们粪商?”
“……”金坷垃感觉这话怪怪的。
“正是!”另一个“道长”也正色道,“陛下既设了十八家企业,将来天下百业只怕都要效仿。依我看,咱们得借这股陛下的东风,合股把这件事做起来。想一想,将来天下诸城的粪道都被咱们包了……”
“……”金坷垃感觉这事有点离谱,想合股做企业、承包整个大明各城的粪吗?
“只有咱们必定不行!这件事,最少要找个勋戚带头!”
金坷垃麻了:真有勋戚愿意背上天下粪商头头的名声吗?
“金道尊,陛下交待的差使,你办得怎么样了?你那金家肥到底是什么奥妙,不行大家一起帮着参详参详?”
金坷垃顿时警惕:你们是要借机刺探我的粪道奥秘吧?
嘉靖四年的最后几天,就在国策会议召开、总理国务大臣设立、永淳公主选婿和陛下专注肥料等大大小小的事情中度过。
正月初一,如期而至的《明报》刊行。
嘉靖五年,终于到了。
这一年,新法要开始推行至全国。
住在状元居有个好处:负责送报纸的通驿局,在这里提供了数份明报,可供取阅。
一大早,众举子就互相拜着年,齐聚在了状元居的酒楼里。
头版头条,赫然又是皇帝的手笔。
《嘉靖五年皇帝陛下致天下臣民贺词》。
只能说越来越不一样了,深居禁宫的皇帝,开始频频通过《明报》对天下人讲话。
状元居酒楼里十分安静,大大小小的脑袋上、样式各异的帽子挤在一起。
一路上用功非凡的龚用卿负责诵读。
第一句:嘉靖五年到了,这必定是万象更新的一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