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他新得到的十二力神弓被他拉开,连珠箭往敲下射去。
数丈高的水面,这距离对他而言是可力透水底了。
蒲子通传令守军去上下游拦截,走到青叶桥边扶着栏杆往下看去时,便只见水中又冒起了两朵血花。
“顺着血迹往下游找!”
蒲子通大喜,赶紧吩咐。
严春生再持弓张望了一阵,惭愧地单膝跪下:“末将有罪!”
蒲子通表面上却不以为意:“贼子狡猾奸诈,严参将已再伤两人,何罪之有?”
严春生只觉得心头沉重:二哥如此选择,自然是要留着牌,看自己这边确实已经混入了叛军便另做打算。
那么接下来,重任都压在自己肩上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搜!”
蒲子通发布了命令就不再当多大一回事。劝降使者而已,就算是锦衣卫湖广行走又怎样?桥上中了箭,水中又中箭,烝水、湘水在此汇流,上游下游都是衡阳守军寨堡,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现在更需要的,反而是智珠在握的形象。
因此,下一步仍旧带着严春生去往烝水以北,和唐培宇见面。
并没有违背“不拆散长沙卫”的诺言,严春生品级低于唐培宇,也受节制于唐培宇。这“前军都督”节制衡阳以北诸多守军,唐培宇表面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是,烝水以北的军寨和岣嵝山都成了唐培宇要戍守的核心,而烝阳军寨已经被“圣命”由“严大牛”率归附义军镇守。
“……俺不懂军阵,俺只知道,当兵打仗,要壮,要勇!俺这健体法子,先操练起来!”
严春生传授了“山贼兄弟”和“义勇”们健体之法,而后就望向湘水下游。
二哥他们怎么样了?
……
衡阳城外湘水再往下游二十余里处,三个人头缓缓地在江心冒出了水面,小心扒在一艘江船的船底。
这非常险,江船带起的水流,水势起伏带来的震动,都让“扒船”这种行为九死一生。
可三人如今却都安然无恙,尽管司聪嘴唇发白浑身哆嗦、何全安与黄延中都脸色苍白。
“……快到雷家埠了吧?”
湘水与经过安仁县的涞水汇合之处下面一点点,就是衡山城东南的雷家埠。
这意味着,三人已经在水里泡了四十余里。
何全安做的决定,他只是低声道:“不急!大军快到了,衡山城守不住。届时,混在难民之中投到老十三那里便是!”
如果蒲子通心存顾忌留有退路,那么他们就能被作为重要的人质和将来的谈判筹码;如果严春生成功了,那么他们多一个选择;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么届时也有大批衡山县、安仁县的难民涌向衡阳。
营救睿王母子,本就是难上加难;在此时混入衡阳城,同样是一点都不容易。
但不管是自己还是严春生,既然已经有锦衣卫的人在衡阳城中晃了一圈,衡阳城中留下的锦衣校尉,应该在时刻准备着接应了。
司聪精神一阵恍惚:“卑职……卑职的箭伤……”
狗日的严春生,为什么盯着自己射!
何全安却只提醒道:“打起精神,到雷家埠了!”
这些细节层面的事,顾仕隆顾不过来。
朝廷的旨意终于到了:营救睿王母子,尽量生擒匪首,而后将其余匪贼赶到赣闽一带武夷山脉。
顾仕隆头都是大的:把叛军都剿干净不就行了?还要给他们留个口子?
可圣意如此,这个命令随后也传到抚宁侯朱麒与广东总兵官蒋修义、王守仁、严嵩等人那里。
已经突进到赣州、与江西总兵官汇合了的王守仁咬了咬牙:“把信丰、龙南、安远、长宁、会昌、瑞金五县秋粮先尽量收储,而后收拢至县城!”
“督台,那南安府呢?”
“稳守大禹、崇义、上犹、南康四县县城,要快,两月之内,叛军必经郴州入赣!”
当此之时,湖广大军和广西大军终于兵临衡州府最外围的一道防线:北面衡山、西南常宁、东面攸县和东南安仁。
时间已是九月十六,朱厚熜的生日,万寿圣节。
京城排场不小,干道上都张灯结彩,昨天的望日朝会,规模空前。
而今天,则是假期。
皇帝在乾清宫赐宴,藩王、勋戚、参策,遵旨该到京城的,都到了。
吉王作乱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天下藩王、勋戚这一块的形势,因为这道必须入京敬贺的圣旨已经清晰。
大明紫禁城自永乐皇帝修筑完成以来,就再没有像今日这般齐聚了这么多藩王。
多得若不是陛下把东暖阁、西暖阁都开辟成了文武重臣的“宴会分场所”,都坐不下的程度。
现在因为有了养心殿,东西暖阁已经不再作为书房使用,连它们与正殿之间的隔断都先拆除了。
乾清宫正殿里,空间大了很多。
大明宗室已经不少,但大明在册的亲王数量却不算多。朱厚熜的子嗣还没封王,嘉靖以来只多了一位睿王——现在是叛军首领。
现如今,大明在册亲王有三十一位。但这一次,楚王、辽王薨,吉王、睿王作乱,荣王被“焚”,益王戴罪,来到京城能坐在这里的藩王就只有二十五位了。
朱厚熜牵着朱载垺和朱载墌进了乾清宫,让他们分别在张佐和黄锦的照应下“就座”之后就说道:“过了今日,朕便虚岁二十了。昔年为王世子,诸位宗亲无有相识者。今日诸王齐聚,天下只逆吉王不识大体、睿王被挟制、益王左右为难,楚王嗣子服丧,辽王新薨,其余诸王朕得以亲见,正是宗亲一家亲睦之时,朕心甚慰。”
在朱见浚举旗后,这二十五位藩王都二话不敢说,或主动或被动地亲自来到了京城,已经说明天下形势。
还有像詹华璧一样敢于“千里转进”前去投奔的地方卫所吗?
军队不敢妄动,剩余事情便只是剿匪。
气氛很诡异,诸王莫不一一表态,举杯贺寿。
“载垺,你为长子,且以饮子,一一向诸位长辈敬酒见礼。”
还不到两岁的皇长子朱载垺闻言先站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对朱厚熜行礼:“儿臣遵命!”
说罢,便在张佐的带领下,听他的教导,一一向来到殿中的诸位长辈“敬酒。”
刚满半岁的朱载墌却只能在黄佐的怀中昏昏欲睡,毫不在意殿中情势。
朱载垺身着特制的皇子服饰,礼仪一丝不苟,显然是经过一番教导了的。
可他也并不怯场,落落大方地向这些陌生的人说着同样的话,无非是称呼随着张佐的介绍换一下。
他只记着父亲说的:爹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你谁也不用怕。
反正这鲜乳也好喝。
而虚岁二十的朱厚熜脸带微笑地在皇位上坐着,诸王怎么敢对皇长子不敬?
卑躬屈膝,连称不敢,便是落在杨廷和、崔元等人眼中的状态。
等朱载垺一圈任务走完,朱厚熜才端起了酒杯:“命诸王入京,除了朕想见一见大家,也是因为昔年曾为王世子,深知藩王难处。今日大家都在,朕先请大家满饮此杯,而后商议一件大事。”
诸王莫敢不从,喝了这杯之后才听皇帝说道:“朕既悟得天理人之实践辩证新学,由此考之,令诸王困居藩地,实非长久之计。太祖太宗何等英雄人物,朱家之后岂无贤才?如今,朕欲令诸王长居京师,宗室子弟尽可入仕任官一展所长,卿等以为如何?”
从高克威胆大包天冒他之名行事开始就担心了半年的蜀王朱让栩顿时懵圈。
长居京师,宗室子弟可以任官?
现在还有藩王作乱呢,你怎么敢的?
那藩地的田产怎么办?俸禄怎么办?
可是朱厚熜在微笑地看着他们。
杨廷和只觉得皇帝之前那么果断地“逼”藩王和勋戚就是为了这一刻,闻言就站了起来:“陛下,臣以为,此事当慎之又慎!”
朱让栩没有转头看左边的杨廷和:你们他妈的商量好了吧?又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