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举荐当初被“杨党”攻击过的杨潭,“新党”与帝党是真合流了?
朱厚熜笑着问“若大司农入阁,则户部尚书由谁递补?”
王琼又开口“兵部左侍郎吴廷举曾任广东右布政使,请开《番舶进贡交易之法》,于广东情弊熟知之。去岁广东事,吴廷举虽经查有所牵连,然自陈请罚,陛下已惜其才。可令戴罪立功,升任户部尚书。”
朱厚熜嘴角笑意不断。
懂了。
今后几年的户部尚书自然是如同坐在火盆上,使功不如使过吗?
但今天这些安排最主要的根脚还是落在杨廷仪身上。
王琼他们有了个杨潭入阁,得罪人的事也让曾与陈金关系密切的吴廷举来做,杨廷和得到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让杨廷仪这个兵部右侍郎递补左侍郎。
做新法党魁很吓人的,虽然不大可能兄弟俩一个做首辅一个做兵部尚书,但兵部左侍郎就好很多。
恐怕王宪在许多事上也不会过分为难杨廷仪。
“那便这样安排吧。广东今年遭灾,年内稳定秩序为主。新法非过去一二改良之策,如何于广东分步施行,大司农很关键。吴廷举还不知如今国策会议上诸多情形,宗渊,你为他补补课吧。”
“臣领命。”杨潭如愿以偿,笑着回答。
这确实是比较有趣的,国策会议和朝堂似乎成了两个世界,每来一个新人都要晕头转向一两个月。
这一点在李充嗣和姚镆身上已经充分证明过了。
李充嗣还好,虽然到会当日就是杨慎于广东猪突猛进、杨廷和喜当党魁、陛下抛出《大明财税制度草案》,那毕竟也是一开始就参加了老年理论研讨班的。
姚镆到任后完全是懵的,一参会就听他们完善剧本、学习新法、交流天理物理人理学说……
只能说,对新参策的补课很重要。
于是当晚杨潭邀请了吴廷举到府上,席间只是闲谈,而后就被请入了书房。
杨潭还认真叮嘱了心腹管家在门口看管其他人别靠近,随后才看向紧张起来的吴廷举。
“大司农,究竟是何秘事?”
新法的方向定下了,杨廷和“权倾朝野”,户部尚书请他过府,竟在书房秘议大事?
吴廷举感到有点害怕。
杨潭有了些恶趣味,严肃地说道“献臣,此事十分要紧。盖因你曾任职广东,又奏请行了《番舶进贡交易之法》,故而请你来商议!”
吴廷举紧张地问“与广东新法有关?可是广东又有急奏,需要兵部……”
他越想越离谱,定国公都去了,莫非湖广兵真需要南下了?
那么兵部就得安排好粮饷转运!
“确与广东新法有关。”杨潭凝重地说道,“这倒只在其次,要与你商议之事,更是牵涉到大位!”
吴廷举冷汗都出来了“已经如此严重?广东有这么大胆子?”
朝廷定下来一定要行新法、旧党败退的消息不至于已经传到广东了吧?那得是急递加急!
但也说不准……这么大的事,有人连马传书呢?
也不对啊,反应不该有这么快……莫非是数日前就因为广东大兴诉讼出了大事?
杨潭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表情严峻“献臣知道事情轻重了。我是奉陛下之命请你过来的,你若要听,那此后可就没了退路了。若不听,尚可明哲保身。献臣,怎么说?”
吴廷举纠结无比。
形势很复杂啊!参策以外,谁也猜不透陛下对新党、帝党、旧党究竟是什么态度。
按理来说杨廷和现在得到信重了,但陛下又任命费宏去总督杨廷和老家四川,现在帝党的杨潭又拉着他密室商议大事,还说得这么吓人!
但既然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不听那不是不给脸面?官做到头了!
吴廷举咬了咬牙回答道“大司农但请直言,下官必为陛下分忧!”
杨潭还看着他,似乎要分辩他话里的真真假假。
过了一会才咧嘴笑起来“恭喜献臣升任户部尚书,参预国策会议,我是奉陛下之命来给你补课的。”
吴廷举呆了呆“那大司农你……”
“我补任阁臣。”
“……恭喜。”
“同喜。”
吴廷举的心情很复杂地看着杨潭。
虽然不是自己想象的大状况,但做这个户部尚书也是烫屁股的差使啊。
“……不知补课是何意?”
“我倒不是有意吓唬你。”杨潭叹道,“陛下心如明镜,知道众参策举荐你是因为你足可被信重。当年就能奏请行《番舶进贡交易之法》,你也是敢为人先的。只是今后朝堂容不得摇摆不定,你也要心中有数。如今国策会议上情势,你听我一一道来……”
于是吴廷举就像听故事一样,听到杨廷和是怎么不得不当这个新法党魁的,费宏是怎么编剧的,陛下又是怎么在半年前就拿出《大明财税制度草案》的,还有陛下那引而未发的学问见解……
杨潭深知自己最要给吴廷举补足的不是国策会议上的谋划,而是强化他对皇帝的印象。
总而言之一句话哪是什么君臣一心的国策会议,全都因为陛下把所有人都赶到了新法这条船上。
什么新党、帝党、旧党,对于参策们来说,这盘大棋赢不了,个个都是最先被皇帝清算的。
至于参策们齐心协力去抵抗,难道孙交和崔元能跳船?难道独立在国策会议之外的锦衣卫和内察事厂是吃干饭的?
还有仍旧地位不倒的张永、正在选练中的新三大营、帮所有勋戚开财路的皇明记呢。
吴廷举目瞪口呆。
想起屁股底下也有广东一小团骚的自己,过去这几个月那是如何提心吊胆啊!
“党争”剧烈,天天有人被弹劾,许多胆小又有黑料的朝参官都重现洪武朝上朝旧事了。
结果今天被告知兄弟,都是演戏,我们是一伙的。
吴廷举十分想问一句你们十几个人啊!怎么做到一点口风都不漏的?
随后他就想明白了。
参策虽好,重点被盯梢。
他打了个寒颤“原来竟是这样……”
最后悔的就是杨廷和吧?刑部大堂搞了出牵连重臣,当场被陛下问“到底听哪一条劝谏”。没有及时抽身而退,王守仁一来之后被转移了注意力,随后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为众矢之的。
而王琼这些屁股都不干净的一群人,还时刻对着杨廷和虎视眈眈,鞭策他“进步”。
因为他们不做帝党,恐怕就有机会成为“地下”党。
眼下新法成败几乎已于大位安危相系,国策会议上哪有什么新党、旧党?全是帝党。
这全都在陛下的算计之中吗?
杨潭笑呵呵地看着他“明日会做个廷推,走一走程序。你就先回去好好琢磨怎么写谢表吧,后天必定就召你去御书房了。户部的事你放心,我会与你交接好。阁臣中孙阁老与我都在户部任职过,许多事会体谅你难处的。”
吴廷举眼神复杂若是我做得不好,你们挑毛病也很容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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