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前堂,灯火通明。
空荡的会客厅内,身着素洁裙裳的少女,身后斜负一柄无锋重剑,孤零零站在当中。
厅外的庭院内,聚集起一众侍从,这些人被府内的动静惊醒,听闻是城主千金闯了进来,纷纷前来看热闹。
“二公子的未婚妻,又聋又哑,脾气怪着嘞!”
“她爹赵远山,不是早就跟咱们老爷闹翻了吗,她来做什么?”
“要找二少爷陆渊。”
“哟嚯,这是真疯了?”
众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不时捂嘴窃笑,像是在围观一个滑稽场面。
可下一刻,后方传来连连惊呼。
侍从们回头看去,面露骇然,似见鬼一般,止不住地后退。
陆渊扫视周围人一眼,语气无奈,“都散了吧!”
这里大多数人都目睹过“陆渊”的验尸现场,这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一个死人,着实令人悚惧。
“看什么看?都回去睡觉!”
紧随而来的徐管家,呵斥驱散了围观的家仆。
徐管家没有跟着陆渊进入大厅,转身来到庭院外,关上了前堂大门。
陆渊进门后,整顿衣衫,负着一只手,从容不迫走向这位阔别已久的故友……
“大哥,这小子不会跟你一样,也是个情种吧?”
双手扳着屋檐,三爷陆长青垂着脑袋偷看厅内,同时施展灵气传音,与身旁的陆长风交谈起来。
“情欲易舍,情义难断,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大哥,为了陆家,我可是差点死在地道里!”
闻言,陆长风气不打一处来,“大逆不道的混账,咱爹带进祖坟的东西,你也敢惦记,不怕遭天谴啊?”
三爷悻悻转头,只当作没听到,继续看向厅内两个年轻人。
“啧啧啧,这小妮儿的资质真不错,都五品境界了,如果不是先天有缺,大宗门梧桐山是不会放她回来吧……”
厅内。
赵灵月凝望少年,纤柔指尖,跳起一朵灵光,女孩抿着唇,以指为笔,不停比划。
横竖撇点捺,柔和的线条交织成一个个娟秀小字。
叠字成句,句成章,洋洋洒洒,说不尽心中的千头万绪。
陆渊眉眼低垂,他与赵灵月自幼相识,一同修心修道,彼此之间,不设心防,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想就怎么说。
比起青梅竹马,二人更像是专注修炼的同道中人。
或许,曾经是这样的……
无声倾诉,文字传情,迷迷蒙蒙中,流露出一丝暧昧。
厅内,赵灵月明媚的双眸噙着泪波,自始至终,视线没有离开过陆渊的脸庞。
陆渊心中一阵惭愧。
两年前,他被废掉仙窍,顶着正道败类的名声滚出了山门,城主府为保颜面,与陆家翻脸,退了二人的婚约。
那时,眼前的少女就曾偷偷找上他,表明想放弃修炼,随他安家立业,他清楚赵灵月想要成仙的执念,把对方劝了回去……
好像,这丫头并非是意气用事。
一时间,陆渊竟不敢抬头去迎上少女的目光。
赵灵月手中灵光闪烁,写的都是自己的想法和经历,谈到梧桐山,笔锋一转,言词怨愤,似有无限恨意。
“…门派大宗,人上之仙,多是道貌岸然之辈,攫取凡俗,窃夺鼎器,对世人倒行逆施,嚼骨吸髓,稍有怠慢,便生杀株连…”
这丫头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跟传教似的?
陆渊知道三叔和老爹正在偷看,连忙按住女孩“滔滔不绝”的手。
“啧啧啧,还牵上手了。”三爷一脸鄙视。
“大哥,外面都说,这妮子是因为陆渊离开宗门,她爹赵远山怕是对你这儿子恨之入骨。”
陆长风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冷声传音:“赵远山是个真君子,但她那个婆娘绝非善茬。”
三爷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我城里的朋友多,调查这件事就交给我……”
没等三爷说完,陆长风就摇了摇头。
“此事暂且搁置,最近一段时间,陆家低调些为好。”
“靠!你儿子被刺杀,你低调?”
三爷转头看向屋内的少女,面露狠色,“换做我,现在就擒住这个小妮儿,先废了她的修为,再卷上那些尸体,直接去城主府。”
“别在这拱火。”
陆长风瞪了一眼,压低声音,郑重说道:
“今天下午得到消息,皇帝因为东海的事,明里暗里派了两拨人,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半路上。”
三爷惊诧道:“擅杀钦差,这可是跟朝廷作对,谁胆子这么大?”
“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把东海的水搅混,至于目的,尚不清楚。”陆长风神态沧桑,作为一方世家的家主,他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段时间,渊儿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三爷点头应下,登时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朝廷的事,不会是嫂子给的消息吧?”
陆长风轻叹着点头。
“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愿一切顺利吧……”
………………
翌日清晨。
陆府一切如常,仿佛昨夜的刺杀从未发生。
赵灵月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离开了,走之前,给陆渊留下了一个城外的地址,那是她参与的一个反抗宗门的组织。
这年头,俗世被修炼界压得喘不过气,暗中敌视宗门的组织层出不穷。在陆渊看来,这些组织,不过是弱者抱团取暖的场所罢了。
当今天下,只有境界和实力才是硬道理。
一夜未眠,陆渊打着呵欠,回到小院。
不等他进屋,三叔陆长青就推门走了出来。
“早啊,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