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猜。只是观察罢了。”崔斯特答道,“你迈出冰风谷的每一步都比以前的那个布鲁诺艰难,每一步——除了暂时把我们从目标引离的那一段时间,像是到米拉巴的旅程和群山里的追踪。”
布鲁诺身体前倾,攥着达格纳比特的空碗。他抖了一下碗,探到几乎空了的焖肉锅底舀一下,然后一口饮尽,完事了还舔舔短粗手指上的浓汤。
“当然了,在秘银厅我会让人伺候着端上用精致的碗盛着的焖肉,碗下垫着精致的大托盘,还要有精致的餐巾。”
“你从来就不喜欢围餐巾。”
布鲁诺一耸肩,他的表情告诉崔斯特他说道点子上了。
“那就回去后,立刻雇佣一个总管。”崔斯特说,“就在旅途中登极为王,扩大你的人民的声望,寻找更为古老的伟大国度。秘银厅能自己运营。要是你不信,你上次也不会去冰风谷。”
“这不太容易啊。”
“你是王。王的行为标准由你定。这一天职困住你了,它令你害怕。但是只有在你自己屈服的的时候它才能困住你。最后,只有布鲁诺·战锤才可以决定布鲁诺·战锤的命运。”
“我觉得你把它想得过于简单,精灵。”矮人回答说,“但我不认为你说错了什么。”
他以一声叹息结束了这段话,而叹息也被一大口滚热的肉汤淹没。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崔斯特问,“或者说你有点困惑,我的朋友?”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秘银厅探险吗?”布鲁诺问,“记得我用快要死在床上的恶作剧诓你?”
崔斯特抿嘴一笑——那是他永远铭记的一幕,他们带领十镇居民刚刚获得了对抗拥有碎魔晶的阿卡尔·凯梭的奴隶军团的战争,崔斯特被带到看上去临死的布鲁诺跟前——只有这样他才能骗卓尔同意帮他寻找秘银厅。
“我不用你过多地提醒。”崔斯特答道。
“你知道我找到那里时在想两件事。”布鲁诺说,“我告诉过你,再次看见我的家园、要为我的先祖报仇使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我跟你说,骑着龙坠入黑暗是我一生中最精粹的瞬间,尽管当一切发生时我认为那是我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
崔斯特点点头,觉察到话题进行的方向。
“我们找到秘银厅时你还在想什么?”他提问,因为他知道布鲁诺会大声宣布,公然承认。
“说实话,我在颤抖!但还有别的…”他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但我们从南方返回而我的族人又收回了家园,我觉得一阵悲凉从心中升起。”
“因为你意识到那是探险,而且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你也发现了这一点!”布鲁诺脱口而出。
“你认为为什么我和凯蒂布莉儿会在卓尔战争后很快离开秘银厅呢?恐怕我们是一类人,这很可能就是我们宿命的终结。”
“那终结之路怎么走,精灵?”
崔斯特笑了笑,布鲁诺也随他一起。崔斯特觉着布鲁诺肩上的负担已经被卸下了。但是布鲁诺格格的笑声突然中断,严峻的表情笼罩了他的脸。
“我的丫头呢?”他问,“如果她在旅途中遇害你要怎么办?你如何能摆脱对自己无尽的责备?”
“那也是我时常思索的问题。”崔斯特承认。
“你看见那种思虑对沃夫加造成的影响了。”布鲁诺说,“他忘了自己的角色整天留意她。”
“那就是他的错误。”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管她?”
崔斯特大声笑着。
“可别把我带跑题了。”他说,“我当然在意她。不过你告诉我,布鲁诺·战锤,在这个世界上,有爱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胜过你的人吗?然后你就让他们安安全全地待在秘银厅哪也不让他们去?”
“你当然不会。”崔斯特继续,“你相信她,让她自己去闯荡。你让她战斗,看见她受伤——最近。如果你问,这不太父亲。”
“谁问你?”
“噢,如果你…”
“如果我做了而你又这么跟我说,我就踢你的精灵屁股!”
“如果你做了我又这么跟你说,你会踢到空气而且纳闷为什们一百只拳头揍在你的厚脑壳上。”
布鲁诺狼吞虎咽吃完,一把将碗摔在地上,然后抓起独角盔在头上转来转去。
“呸!只有一百只可打不透这脑袋,精灵!”
崔斯特笑笑,他完全同意。
达格纳比特这时候回来了,发现他的王情绪好得不得了。年轻的矮人看着崔斯特,卓尔仅仅是点点头,然后笑容愈发地灿烂。
“如果我们想要两天内到达浅水镇,就得马上出山。”达格纳比特说,“这一帮兽人死后就不能再追逐他们了。”
“那就不追了。”崔斯特说。
达格纳比特点头,看上去既不惊讶也不担忧。
“最后还不是要回家。”布鲁诺一摆头,肉汤都从胡子上被甩下来。他伸出手捋了一把胡子。
“要不我们就得把浅水镇当作前沿阵地。”达格纳比特说,“再和潘特那拨人结成秘银厅的外部联合防线,并且整个夏天都要在浅水镇附近的山里乱窜。我想当地人会很感激我们这样做的。”
一种吃惊的表情在布鲁诺的脸上化成了微笑。
“我呢,喜欢毙了你的思考方式!”当达格纳比特第三次取碗添菜时布鲁诺说道,“留心着别给馋鬼剩下太多了。”布鲁诺在吞咽的间隙说,“要是我们还想走山路的话就不能让他再胖起来,对吧?”
崔斯特舒服地向座位里一靠,对他的矮人朋友十分满意。了解自己的需求是一回事,承认它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让自己去遵循它就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了。
托格拄着拐棍漫步在米拉巴的北城墙上,迈步有些一瘸一拐,因为他的一边膝盖在昨夜那次越矩的行为中受伤肿胀。这天的风硬得紧,被吹起的沙石围打着矮人,但是气温却不低,于是托格松开了他的胸甲。
他注意到周围岗哨的眼神——大部分是皱紧眉头的——纷纷射向他。他接待布鲁诺的行为导致了城里的一场争论与殴斗的旋风。托格厌倦这些反应了。他想要的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到城墙外摆脱那些闲言碎语,摆脱那些麻烦事。
当他注意到一个身着亮色长袍,外表整洁的矮人走近时,他知道他的愿望不会实现了。
“托格·锤击者!”阿格兰瑟·重锤议员叫道。
他走到架在堞墙边的梯子下,兜起袍子作势欲攀。
托格仍然向另一方向走着。他装作没听见,边走边往城墙外面张望。但当阿格兰瑟又更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时,他发现再不回答只会让自己的挫败感更强烈。
他停住脚步,用淤青的手掌撑着墙,眼神则飘向外头的开阔地。
阿格兰瑟走到他身边,也依样倚着。
“昨晚又干了一架吧?”议员说。
“有人找打就会有人去打。”托格答道。
“你还能打趴下多少?”
“那要看还有多少欠揍。”
他看着阿格兰瑟,议员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你的举动在离间米拉巴。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
“我没想要求任何东西。”托格坦然辩称。他扭过头眯眼看着阿格兰瑟。“如果你指的是说出我自己的想法,那么问题在我说出来以前就存在了!”【Ifmespeakingmemindsdoingwhatyesay,thentheproblemsbeenthereaforeIspeakedit.】
阿格兰瑟惬意地用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墙,似乎在放松,就好像对此他没有异议。
“我们很多人都对秘银厅的存在大摇其头,这你知道。我们也希望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战锤一族的矮人!你知道,就是这么回事。要是你一直指着别人的鼻子施压,他们的鼻子就要绷弯了。”
“敌对和争执的错失布鲁诺与我们各占一半。”托格提醒,“要是大伙顺应时势就可能均会受益,如果没人试怎么就知道这么干行不通?”
“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议员也承认,“这一点已经被提议并在耀石议会开展讨论。”
“那里的大部分不是矮人。”托格说道,阿格兰瑟闻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矮人也有发言人,他们的意见也被议会听取。”
托格从这个矮人的表情和冷漠的语调了解到他刺激了阿格兰瑟,骄傲的终身议员。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鲁莽生硬的语言,至少鲁莽到忽略了眼前同伴的感受,但他并不认同。他觉得头脑中的一个独立于自己常识的声音正让自己失去自制。
“你加入米拉巴斧头评议会的时候曾发过誓的。”阿格兰瑟说道,“你还记得那誓言吗,托格·锤击者?”
现在轮到托格瞪视了。
“誓言是为米拉巴,而非秘银厅的王,服务。你会明智地考虑的。”
议员拍拍托格的肩膀——许多人最近都这么干过——接着走开了。
托格回想起他的誓言,权衡着它与米拉巴现实情况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