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刚巧我也要出去。”</P>
我站着等他,同时快速环视室内,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以免再增交集。他很快穿好衣服,和我一同出门。</P>
我已无话可说,也排斥与他再有任何交谈,只是默默走着,心中一无思绪,只觉淡然。迟早要到这一步,只是原本不必这样撕破脸。</P>
然后,全无预料地,世德说,“你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但除了情趣别的都不行,不会做饭,也不开车,不是富婆,会拍照但是也没什么用,所以对男人来说没什么价值。”</P>
我倾听着,想要弄明白他的意思。我明白,语言不过是我们打出的手势,真正的意涵隐藏在背后,隐藏在所有或明媚或阴暗的内心里。我似乎是通过自己的血液在领会世德的手势,因为我的血液开始毫不顾忌地向上冲涌,使我有再次挥出手臂打在他脸上的强烈欲望。</P>
这一刻,我终于看到了世德的真面目。一个巨婴,只想张着嘴,等着随便什么乳头送上来。他屈服于自己的懒惰、弱小、怯懦,只想找一个富婆躲入她的怀抱,好不再抵御这个世界的风刀雪剑。懦夫,一个精神上残障的懦夫,一个行为上失能的懦夫。这样的男人,应该放在马桶里冲掉。</P>
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吧!</P>
“男人?你说的是你吧。”我反唇相讥,用世上最通俗最普遍的女性择偶标准和语言,“你呢,不只没房没车,还欠着债……”</P>
他立刻说,“我会做饭,懂健身,有些女人并不介意——”</P>
并不介意你没钱,就像我这样不介意,是吧!</P>
我打断他,“你为什么不说——”但后面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我本想说,你为什么不说你床上功夫好也是筹码?和他争执这些有什么意思,我笑笑,说道:“有一天,狗问狼,你有房子车子吗?狼说没有。狗又问,你有一日三餐和水果吗?狼说没有。那有人哄你玩带你逛街吗?狼说没有。狗鄙夷地说,你真无能,什么都没有!狼笑了,狼说,我有我追逐的目标,我有你没有的自由,我有不吃屎的个性,而你只是一条自以为是的狗!”说完,我好整以暇地望着世德。</P>
他面色铁青,额上青筋突突跳着。</P>
“祝你早日找个富婆。”我补充。并在心里默默说:以及,找到后祝你有能力千方百计保有。</P>
世德欲语还休,愤怒地看我一眼,立刻转身走掉。</P>
明明他用那样无耻的话攻击我在先,结果反而他受不住我的回击?相比生气,我更想追究的是,他为什么要挑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这些话,是他长期以来的真心所想?他是觉得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没必要再伪装,也不打算留后路,索性一吐胸中闷气么?</P>
他终于撕下伪装说出大实话,我也终于确认了一直以来的怀疑,原来他真可以如此不堪。甚至梦露也可能没有说错,世德一直在pUA我……</P>
或者是我一直在自欺,不愿看到真相。也或者是我的怀疑造成自证预言。</P>
我不是富婆,也许是一切症结所在。如果我是,并且愿意为他付出,那么他就会死心塌地地唯我马首是瞻。</P>
问题是,即便我是,但我不肯。怎么分辨他的嘘寒问暖是真心实意还是我买来的感恩戴德或客情维护?</P>
我没有很入戏地动气。是不是因为对这一切其实早已心知肚明,潜意识早就知道?所以我的条件反射变得延迟,尽管不是没想过伸手抽他。我只是冷静地听着、看着,比看着屏幕上的人表演还要淡漠、疏离。我当然会做饭,但确实不会开车,但那是因为我不愿意和不想,至于富婆——世德走得太急,我来不及询问他对富婆的定义和标准是什么。如果按照世俗标准,大约是非常有钱、富可敌国那种?那么我不是。人可以累积财富的高度,也可以累积精神的高度,我自觉精神与内心皆充盈,物质也不欠缺,已是富足。成为富婆从来不是我的追求,求仁得仁,需要为我不是而惭愧吗?不,一点也不。至于价值,我的价值不取决于对一个一心想吃软饭的男人的支付能力,更不取决于这样一个男人的评判。</P>
望着远处世德没入人海的背影,我知道,不同价值观、不同心境、不同质地,自然不同追求与路途。</P>
现在我清楚今早的梦境是什么意思了。中弹的伤口已经愈合,却在等待着一下破裂……就是此刻和世德的这一下子吧。</P>
一路之上我一遍遍做着清理:对不起,不管我内在的哪些东西导致这一切的发生,都请原谅我。谢谢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