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心中有了推测,茶茶落入这深渊中,心神不稳,陷入心魔之中,而后冲破了余家那位老祖在她身上设下的封印,所以此时才将那些三百年前的往事都想了起来,只是她的身体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此番刺激之下,恐怕撑不了多少时间。
闻灯心中漫出一层层的苦水,他们一个个终究是要离她而去的,她想要留住的,却总也留不下,她轻轻叫了一声:“茶茶。”
她叫得小心,叫得温柔。
“小姐……”茶茶瞬间泪如雨下,她紧紧抱住闻灯,抵在闻灯的肩膀上,那些眼泪瞬间湿透了闻灯身上的衣服。
她一声接一声地叫着闻灯小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说什么,她们打小就在一起了,长大了,又是闻灯亲自送她出嫁,她还想看小姐能有一日嫁给李公子的,可是谁能想到,她们主仆二人再次重逢,却已经是在三百年后,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那些快乐的时候了。
她的小姐在这三百年里都经历了什么?
茶茶一想到此,眼泪便忍不住更汹涌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闻灯垂下眸,抬起手,轻轻拍打着茶茶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
过了许久,哭声渐渐小了些,可是那眼泪却依旧在默默地流淌,好像永远也哭不完的。
墨龙打了个响鼻,巨大的尾巴在抬到半空中晃了两下,而后重重地落下,掀起一地的烟尘。
柳惊眠看着眼前两个女子,他是见过这位余夫人的,可她现在却抱着闻灯,叫她小姐,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今日此处的阵法,又是何人布下的?难不成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到刚才苍衡曾与她站在一起,柳惊眠的心沉了沉,但无论如何,他得保护好这位闻姑娘的。
而且纵然他想要将此阵中困的修士都救出去,他也使不上力气来。
茶茶终于不再哭了,她伏在闻灯的肩膀上,小声对她说:“小姐,我好累啊。”
闻灯嗯了一声,对她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她将手指搭在茶茶的手腕上,茶茶的脉象已是愈加的虚浮,体内的生气如同漏了底的水桶,一泻而空。
茶茶靠着闻灯,席地坐下,她抱着闻灯的胳膊,轻轻问闻灯:“我要是休息了,小姐该怎么办呢?”
闻灯心中一痛,五脏六腑中血气翻涌,那口血已到喉间,又被她压下,她该提前准备好两个傀儡看着茶茶的,只是到如今,后悔也无用了,她的手指在茶茶盘起的头发上轻轻抚过,安抚茶茶说:“我一个人也可以。”
茶茶听了她这话,却是更加难过了,她愣愣地望着面前的闻灯,向问道:“小姐只有一个人吗?”
“这里还有一只鸟。”闻灯说。
灵风从她的怀中钻了出来,落在茶茶的手背上,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叫茶茶的女人是谁,只是看到她也觉得有些亲切,他嫩黄的小嘴在茶茶的手背轻轻啄了一下,闻灯对茶茶解释:“是从那颗蛋里孵出来的。”
茶茶立刻便想起闻灯说的是什么,她忍不住笑了下,对闻灯说:“真好啊,我今天好高兴啊小姐。”
闻灯问她:“高兴什么?”
“我看到小姐啦,”茶茶望着远处的龙头,她的目光有些放空,“我这些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天才算真的活过来了。”
闻灯揽过茶茶的肩膀,没再说话。
余映雪费了大半灵力,终于唤醒了自己父亲,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将余掌门从这里彻底带出去,还有他的母亲,现在亦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去,看见余掌门醒来,余映雪连忙问道:“父亲您怎么样了?”
“你母亲呢?”余掌门问道。
余映雪回答不上来,他刚才见余掌门性命垂危,便也没办法顾及到母亲,于是这一眨眼的工夫,母亲便不见了踪影。
“您别急,我这就带您找母亲去。”余映雪将余掌门背在背上,沿着茶茶刚才消失的方向,去寻找茶茶的踪迹。
他们远远地看到茶茶与闻灯坐在地上,余掌门却又突然不敢上前,她已经想起来了,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待自己吗?
余映雪不知余掌门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只背着他向他的母亲走过去了。
茶茶在见到他们二人时,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不见,她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她不想在死前还要看到这个人,让自己想起过去的这三百年如何被当成一个木偶来操控的。
“夫人……”余掌门从余映雪的后背上下来,向茶茶走去。
然而在看到茶茶憎恶厌弃的表情,余掌门瞬间崩溃,他不能接受与自己恩爱了三百年的夫人用这样的目光来看着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
茶茶皱眉问道:“……你怎么还有脸来我的面前?”
为什么自己都要死了,还要见到这个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余掌门似疯魔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直以三十出头的模样示人,此时却仿佛在一夕之间老去,头发花白,脸上多了许多的皱纹,他跪在地上,“因为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我这样爱你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