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义把宫梦弼请进福济观,怀忠也从帝君殿中出来。上次见面只觉得两个童子还小,但不过两年的功夫,就觉得猛地长大成人了。两个青年道士一个沉稳些,一个机灵些。年长的代替了刘法师的角色,必须要以不苟言笑来武装自己,以让人信服。年轻的那个就需要更机灵处事,为师兄摇旗呐喊、敲敲边鼓,才把福济观保下来了。若非两个小子此前修行的时候没有过于懈怠,只怕如今也只能弃了福济观去流浪了。两个小子打量着宫梦弼,还是第一次见到宫梦弼的本来面目,看了看宫梦弼,又看了看刘法师,怀义不由得疑惑道:“师父,你长得这么磕碜,从哪认得这么个风流才俊的故人?”刘法师本来躺在椅子上晒太阳,闻言气得抄起手边的法剑就朝这个不孝徒杀了过去,“逆徒!胆敢诋毁你师父!”怀义绕着怀忠跑,道:“师父,您别生气呀,我就是心直口快,您别生气!”说着话,哈哈笑着,就溜到后院去了。刘法师追了两步喘了粗气,骂了一句臭小子,被怀忠扶住,也就借坡下驴,责骂道:“我年轻的时候风流着呢!不知好歹的小崽子,要不是为了把你们拉扯大,我现在还风流着呢!”怀忠胀红了脸,憋着笑,把刘法师扶到椅子上坐着,道:“师父,客人在这呢,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去教训教训他。”说着,就快步走进后院,很快后院就传来了两人的窃笑声。刘法师脸都气红了,只是宫梦弼当面,又不能叫他看笑话,只能强装无事,带着几分怨气道:“你怎么来了。”宫梦弼笑道:“我来登门赔罪。”刘法师见他两手空空,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不大高兴道:“免了,你虽然害我有家不能回,但也救了我一命,何须赔罪?”宫梦弼从袖子里摩挲着,掏出一个木匣,双手抱着递给刘法师,道:“话不是这么说,是我有求于法师,也仰仗法师多矣。”刘法师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伸手去接那木匣,却手中一沉,险些没有抱住。他连忙使了些力气,才把木匣抱稳,佯作不在意道:“这有什么,都是同道中人,除魔卫道,我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偷偷把木匣掀开一条缝隙,从那缝隙里闪着金灿灿的光,照得人心里也亮堂堂的。刘法师大声咳嗽了一声,把木匣小心放在桌上,大声呼喝着:“怀忠怀义,两个小兔崽子,贵客登门也不知道沏一壶好茶来招待招待吗?”宫梦弼失笑,应着刘法师的邀请,与他相对而坐。等两个小徒弟来上茶,才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天狐院狐仙宫梦弼,你们叫一声师叔吧。”怀忠怀义听着刘法师的语气,便认真唤了师叔。宫梦弼便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把蜡丸,糖丸似的一人塞了一把,道:“小东西,当作见面礼了。”怀忠怀义喜笑颜开地收起来了,怀义心有疑惑,狐疑道:“师叔是天狐?”宫梦弼道:“不曾登天,还算不得天狐。”即便如此,也足够新奇了,怀义难免目光中有些探究,朝宫梦弼身后瞥了瞥,似乎是想找找看他的尾巴在哪。怀忠挡了他一下,然后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他便讪讪向宫梦弼道歉:“师叔,我还不曾见过狐仙,还请见谅。”宫梦弼摆了摆手,让他们也入座。刘法师向他们说了这几年他假死的因由,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纠葛。宫梦弼纠正道:“你不是假死,你是真死了。”这下轮到刘法师吓了一跳了,道:“我只记得醒来之后,便在一处庄子里生活,当主人家的门客,享了几年清福,直到苏上仙将我接走,怎么就真死了?”宫梦弼道:“若不是真死,如何瞒得过五通的法眼?你享福的地方乃是给孤园,专门收留没有祭祀的鳏寡孤独。原本是想留你在蒿里过些时日,但岳府大判说时日久了恐被你发觉异象,叫出破绽,破了法术,回阳就不太容易了。这才求去了给孤园,那里是抚慰亡灵的地方,不易让人察觉。”刘法师哆哆嗦嗦在身上摸索着,道:“我还活着吗?我尸身不会腐烂了吧?”宫梦弼笑了起来:“现在后怕了?身子是假死,乃是龟息之法,一口精元长存,不腐不坏,反而益寿延年。”刘法师长舒了一口气,有心埋怨,但看着面前这木匣,心里的埋怨就消了大半。“师父你如今也是死而复生的传奇人物了。”怀义啧啧称奇,道:“你回来那天把我和怀忠吓坏了。”刘法师瞪了他们一眼,道:“连我也认不出,还要绑了我拜帝君?”怀忠道:“我们以为是哪个画皮鬼或者是尸魔呢。”怀忠道:“这几日福济观大门紧闭,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叫人发现我师父死而复生,难免要生出许多事端。但关门也不是长久之计,师叔,你有什么好主意?”“死而复生毕竟是奇谈,倒不如说是元神为帝君所召,在帝君道场听讲数年,如今才回。”宫梦弼提议道。怀忠迟疑道:“这有人能信吗?”宫梦弼笑道:“真真假假有什么要紧?有帝君庇佑,莫说是假死,便是死而复生也没有什么稀奇。”怀忠怀义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刘法师,问道:“师父,您怎么看?”刘法师抖了抖身子骨,道:“我这一把年纪,还叫我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不成?帝君在上,还要宽恕弟子无礼。”既然刘法师都同意,那就更没什么难的了。刘法师是实实在在得了帝君眷顾的,纵然有难处,最终也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若真遇上什么麻烦,宫梦弼给刘法师留了一枚自己的信物——一枚烙着宫梦弼法力气息的狐狸法牌,嘱咐他们真遇上什么危险,可以去向他求援。焚香祝祷,自然知之。送走了宫梦弼,怀义看着那法牌,疑惑道:“这还不是天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