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池啊，苋秋来看你了。这孩子还记得我们，是个好孩子。”池阿姨抹了眼泪说道。</P>
四周的树叶由深绿变为草绿，随着微风飘荡着，阳光肆意地洒落下来，树叶的阴影斑驳点在墓碑上。程苋秋留意到池叔叔去世时间，是2014年12月23日。是池砚大二那年年底。那时，他是怎么度过这么悲痛的时候的呢？那个新年，他一定很难受吧。她抬头看着池砚，他很安静地注视着墓碑，他在想什么呢？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合适的，于是只好作罢。或许，池砚一直不愿意和她讲，也是有原因的吧。既然他不想说，那她还是不问了。想起自己之前逼问他，确实太残忍了。要是一开始就问池叔叔的事情，或许她就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了。她想自己或许太着急了。想到这，她感觉自己有些罪孽深重，虽然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P>
对不起。池叔叔。我还没有搞清楚你们的状况，就一直逼问池砚。他肯定也很难受吧。是我的错。</P>
从墓园出来，“苋秋。待会啊，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啊。池阿姨下厨。你肯定很久没尝到池阿姨做的菜了。”池阿姨拉着程苋秋问道。“行诶。就是麻烦池阿姨了。”程苋秋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池阿姨的好吃的菜了。“那妈，我们现在去菜市场吧。”池砚说道。</P>
池家这个家比长绪那个家小了许多。“家有点小。不好意思啊。”池阿姨说道。</P>
“很整齐啊。”程苋秋笑着说。是的，家里很整齐，很干净，看得出是池阿姨精心打扫过的。“你在浙江做啥工作啊？”池阿姨边洗菜边问。程苋秋和池砚在一旁折菜。“服装设计。”程苋秋注意到池阿姨手上的针头孔。之前一直没留意，现在才注意到。难道是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吗？她心里想到。“不错啊。你爸妈还好吗？”“还好。他们也经常念叨着你们呢。”“唉。可惜了。是我们池家有缘无分啊。”“阿姨，您别这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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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苋秋啊。你这大学四年交男朋友没啊？”池阿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程苋秋差点没端好碗。怎么，怎么突然问这个。</P>
“阿姨，我有男朋友了。”程苋秋说道。池砚抬头看着她，愣在那。</P>
“啊？有男朋友啊？和你同校的嘛？”池阿姨看了眼池砚问道。</P>
“嗯。他跟我一个学校的。他也住在我们巷子里。现在我们都在浙江工作。”程苋秋为了避免池阿姨继续问，干脆都交代了。</P>
“这样啊。真好啊。池砚。你看看人家苋秋，都谈恋爱了。你也赶紧给我找一个啊。苋秋啊，我跟你说，这小子啊，就从来没带过女生回家过。在学校也不谈个恋爱，就知道读书读书。”池阿姨数落着池砚。</P>
“妈，我都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池砚说道。</P>
“你喜欢人家，那人家喜欢你吗？你这么多年，真等她一个人啊？”</P>
得，程苋秋听这句话是话里有话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池阿姨数落了一样。她于是默不作声吃饭。“放心吧。妈。会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的。”</P>
赶紧岔开话题吧。程苋秋简直想逃离。</P>
从池家出来，程苋秋就像呼吸到新鲜空气，果然，池阿姨还是没变的，那嘴上功夫简直不饶人，她感觉自己大学四年都要被问完了。“你下午去哪？”池砚问道。“我？回去啊。我已经买好票了。”程苋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的飞机。“真的不打算留在北京吗？”池砚看着她。程苋秋摇摇头，“池砚。我不适合北京。我更喜欢浙江。洛水，清绾她们都在浙江。”</P>
两个人路上没有再说话，池砚陪她回酒店，收拾了东西，退了房。“就到这吧。我自己去机场就好了。你肯定还有其他事要忙吧。”程苋秋想，不能再让池砚跟着了。“我下午没事。我送你去机场。”</P>
“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车上，池砚突然开口问道。</P>
“温哲玺。哲学的哲，玉玺的玺。”</P>
池砚又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程苋秋想想，或许这样的结局对她，对池砚都好。她既然不会留在北京，也算是给和池砚的北京之约做了了断。这迟到了五年的约定，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号。大家，终究还是走上了不同的路。可能随着大家走上不同的路，所以分离，生疏也变得不可避免了。池砚既然要把长绪的家卖掉，就说明他们再也不会回长绪了，可能打算一直留在北京了吧。所以，其实她和池砚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再也不是她的邻居了。就这样结束吧。池砚。我们的故事要结尾了。</P>
机场。程苋秋浅浅一笑，“池砚。祝你国庆快乐。再见。”</P>
池砚一下将她拥入怀里，“程苋秋，你不留在北京。那我在北京就没有意义了。”</P>
“池砚，其实我们早就走上了不同的路了。”</P>
“再等等我，可以吗？三年。三年一到。我立马去浙江找你。”他声音几乎是颤抖的。</P>
“我累了。这五年。池砚。我不想等了。”</P>
“可是，期待和等待一样痛苦。”</P>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比他们更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内涵。是的。等待和期待都要承受着一样的痛苦。没有谁是轻松的。</P>
“池砚。放弃吧。温哲玺对我很好，他很成熟，总是照顾我。我很依赖他。他对于我来说，很重要。”</P>
或许是太疲惫了，或许是她耍性子，总之，她就是不想等了。</P>
“难道，我对你来说，不重要吗？”池砚松开她，与她对视。他的眼神充满了渴求，期待，似乎还带着一些脆弱。是程苋秋不曾注意到的脆弱。</P>
“池砚。你是我的整个青春。可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小孩了。我有自己的追求，想法，我不想过以往的那种生活了。你懂吗。”她坦然地说道。</P>
池砚缓缓弯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程苋秋。”他努力扯出个笑容看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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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池砚。你没有抓住我想说的内容。池砚，为什么，你总是不能看到我呢？为什么，你总是忽视我呢？站在你面前的程苋秋已经不是曾经的程苋秋了。你知道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吗？池砚，你真的，懂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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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说话，池砚就吻上她的唇，她想推开，却被他扣住了双手。忽的，程苋秋感觉到脸颊有一股冰冷的液体流下。她睁开眼睛，是池砚的泪水。泪水打湿了他的长睫毛。这是，程苋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池砚哭。她感觉心脏被狠狠地刺痛了。</P>
这五年，她最想看见的人，是他。可她的懦弱，退缩，自卑让她无法再靠近他了。他的光芒太耀眼了，已经遮盖了她的光了。她不想这样。即便自己的光很微弱，她也希望自己的光会被别人看到。温哲玺是那个唯一看到她的光的人。池砚。我们可能注定不合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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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可，人啊，总会成长。人一旦成长了，总会想的很多，总会渴求更多。我以为我只要跟在你身后就好了，这就是我认为的最大的幸福了。但，后来，我想，我不会只想当一个跟在你身后的小跟班了。我需要成为我自己。我需要更为广阔的成长空间，我需要更多的养分使我自己变得更加美好。成长的代价是什么呢？或许是舍弃过去的自己，成为新的自己吧。</P>
如果我说，池砚，你是我的目标，是我想要追寻的人。</P>
那么，这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远了。</P>
我不需要一个离我很远的人。这样会让我疲惫，会让我无力。</P>
你懂吗？池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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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松开了程苋秋，“去吧。”</P>
程苋秋推着行李箱，往前走。没有回头。再见，池砚。再见，我的青春里最初的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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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苋秋坐在椅子上，等待登机。</P>
忽的，她的手机响了起来。</P>
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喂？”</P>
“这是我的号码。”是池砚的声音。</P>
“好。”</P>
她一直都没有换手机号。</P>
“我爱你。程苋秋。从初中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我会去浙江找你的。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P>
池砚挂了电话。程苋秋只听到嘟嘟的声音。</P>
爱？</P>
爱是比喜欢更为沉重的东西。</P>
池砚，你把你的爱给了我，可我无法承受。</P>
要是五年前的程苋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池砚飞奔过去。但现在的程苋秋已然不是少女时期的她。或许这就像，她知道自己喜欢吃芒果，但是自己对芒果过敏一般。小的时候，她会冒着过敏起疹子的风险吃芒果，只要吃到芒果就会很开心。但长大后，她已经不会冒着风险吃芒果了。因为她知道，有的时候，喜欢是喜欢，但合适与不合适又是另一回事。</P>
程苋秋抬头看着天空，想起之前她也这样凝望着天空。那时，她的心情忐忑不安。现在，却很淡然。或许是和自己和解了吧。她决定不再重蹈覆辙了。她想，她需要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