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苋秋昨晚本来很累了，于是睡得很快，但没想到自己六点钟就醒了。她拉开窗帘，看到清晨的北京，笼罩在稀薄的雾霾里。现在去，太早了。程苋秋又强迫自己回去睡觉。</P>
结果这一睡，又睡过头了。起来的时候已经12点了。她看着手机的时间，“程苋秋啊，程苋秋。你真是无语诶。”她拍拍自己脑袋。</P>
中午的太阳一下子刺眼起来了。明明已经是10月了。没想到北京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太阳。程苋秋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为了防晒，还套了一件薄薄的绿格子衬衣，外加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她本来想找找有什么好看点的裙子来着，结果发现自己当初从浙江回长绪的时候对自己毫无形象要求，就随便带了几件衣服，压根没几件好看的。真是后悔。没办法，就这样吧。她戴上渔夫帽就出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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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清华校门口前，程苋秋突然想起了梁实秋的话：“清华的校门是青砖砌的，涂着洁白的油质，一片素缟的颜色反映着两扇虽设而敞开的黑栅栏门。”无论远望还是近观，校门都典雅古朴，庄重晶莹，在背后的两棵古柏的映衬下更显得清高贵雅。程苋秋看着“清华园”三个字，一股沉重感涌上心头。现在已经十月了，按理说，池砚已经毕业了。她来这里，或许已经不会遇见他了。况且，学校这么大，她该去哪里找他呢？自己一时冲动来了北京，来了清华，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找起。</P>
带着迟疑，程苋秋踏进了清华校园里。</P>
清华很大，很美，校道上的树叶开始有秋天的感觉。来往的学生，有的戴着耳机匆匆前行；有的背着书包骑着单车赶往不知何处。巨大的草坪那，有人在安静地看书，有人躺着晒太阳，还有一群野餐的人们。程苋秋有种又回到校园的感觉。国美的校园里是充满设计感造型的建筑，而清华则是偏欧式古典的风格。</P>
程苋秋走了许久，漫无目的，她不知道该去哪，于是寻人之旅变成了清华漫步。洛水打来电话，“怎么样啊？”程苋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没。没找到。这么大的地方。来找人，有点奇怪。况且，都十月了。池砚估计都毕业了。不在清华了。洛水。我觉得自己好傻。想都没想清楚就来了。”她带着一丝哭腔。是啊，她为了一封信就跑来了清华。可这里早就没有她要找的人了。她到底在做什么呢？“别啊。你去问问清华的人。说不定会有人认识池砚呢。你想想啊，池砚可是个那么优秀，还长得那么帅的人。说不定在清华也很有名呢。像之前在一中一样。”洛水赶紧说道。</P>
“好。”</P>
程苋秋挂了电话。她想放弃了。这样的事情，毫无意义。她也不确定自己就算找到了池砚，她和他之间还会发生什么。这时温哲玺打来电话。</P>
“你回长绪啦？我现在也准备回去了。”</P>
“啊。别。我不在长绪。”</P>
“你在哪？我找你。”</P>
程苋秋低着头沉默了会，“我和洛水她们出去旅游了。”</P>
“那，好吧。我还是回长绪吧。看看你爸妈。”</P>
是啊，温哲玺在家等她。</P>
她在做什么呢？</P>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P>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程苋秋转身准备原路返回，结果发现自己忘了怎么过来的了，于是凭着记忆走，发现越走越远。她看到宣传栏，她想看看有什么。</P>
结果走过去一看。</P>
清华大学2016届优秀本科毕业生公示。</P>
她想这些估计都是优秀中的优秀人才了。本是无心关注这些的，她准备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公告，却突然被公示中的一个名字吸引了。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P>
池砚。</P>
这个名字就这样印在那张公示纸上。</P>
程苋秋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池砚。2016届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优秀毕业生。现已保送至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P>
保研。他还在清华。这一刻。程苋秋才理解那句“在清华等你”的内涵，一直在清华等你，直到你来。</P>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张单薄的纸张承载着的重要意义。她感觉双脚如同灌铅了一般，按理说，她应该去找那个什么计算机系，但她却无法挪动双脚。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五年，这五年，他会变吗？他还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吗？他见到你会一如既往的自然吗？这样的自我发问已经多到数不胜数了。</P>
或许，故事应该停止在这里吧。她已经知道池砚这五年过的不错了，考上了清华，还在这么优秀的人群里脱颖而出，顺利保研，继续读研。他很优秀，优秀到让人觉得刺眼。他的光芒很耀眼，很夺目，让人无法直视。这或许就是他和她之间无法横跨的鸿沟。他是个站在群山之巅的人，而她，不过是山脚的芸芸众生里的一员。她想，这或许就是她和池砚的结局。他们的故事该画上句号了。</P>
是的，这种自卑的心理又一次浮现出来。这过去的大学四年里，程苋秋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自卑的心理了，温哲玺努力带她走出这困顿了她多年的自卑心理。没想到，在现在，自卑心理又一次暴露无遗。或许，只要感受到池砚的存在，她那不可抹去的自卑心就会永远存在吧。曾经，她努力追寻他的脚步，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不想老是被别人说，“程苋秋啊，一点都不配池砚。”这样的话。但她无可奈何，或许本就是平凡之人，本就没有超人的天赋。是温哲玺告诉她，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优秀，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出众，她就这样，就很好。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口中的她。</P>
回去吧。程苋秋。回去吧。温哲玺在等你。你不能让他失望。</P>
她终于挪动了脚步，抓住一个路过的学生，“你好，请问校门口怎么走啊？我有点迷路。”眼前这个男生看到她一愣，程苋秋有点不解，她长得很丑吗？这样愣着看着她。“哦。就是你沿着这条路直走，最后一个路口左转。”他说道。“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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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你那心上人来清华了。我一定没看错！这次真的是她！相信我！她刚才找我问路呢。”</P>
“在哪？”</P>
“宣传栏那。她好像要出校门了。你赶快去找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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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苋秋顺利找到了校门口。她回头看着校门，清华是很漂亮，但不属于她。北京。也不属于她。她想，她该回去了。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浅浅一笑，“再见。清华。再见。池砚。祝你一切顺利。”她转头准备搭公交车，却被人叫住。“小姑娘，你能帮我们拍个照片吗？”一个中年阿姨拿着手机过来问道。“可以啊。”她想着举手之劳。于是拿过阿姨的手机帮她和她的女儿拍照。</P>
“三、二、一、”</P>
拍完照，程苋秋把手机还给那个阿姨，结果又被另一个阿姨抓住了。“小姑娘，麻烦你也帮我们拍下吧。”</P>
于是…程苋秋变成了清华校门口的拍照人。她连续帮好几个人拍了照片，终于没人再找她拍照了。她赶紧从人群里逃离出来。</P>
“坐哪一路呢？”她低着头看着手机导航，准备回酒店。</P>
“哦！这路！”她抬起头刚好看到公交车过来。公交车停稳后打开了车门，程苋秋拿着手机踏上公交车。</P>
“程苋秋！”</P>
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她一只脚停留在地面，另一只已经踏上了公交车。她转头一看，她怎么也无法想到是池砚。阳光下，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黏在额头上。他喘着气看着她。程苋秋感觉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五年，五年未见的池砚，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眼前。他没有怎么变，个子依旧很高，长相依旧帅气，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池砚。那些久远的记忆碎片一下子都在她的脑海里倒了出来，是她和他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饭堂吃饭，是那些酸涩的瞬间......</P>
“愣着干嘛呢？上不上车啊？”司机大叔的声音将程苋秋拉了回来。“上车。”她赶紧说道。结果下一秒，她就被池砚握住了手腕，“别走。”她一下被他拉了下来，她失去重心跌入他的怀里。司机大叔关了门开车扬长而去。</P>
那么一瞬间，程苋秋似乎听到了两个人彼此强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P>
程苋秋推开池砚，“你，你怎么在这？”她问道。</P>
“我同学遇到你了。我就赶紧来找你了。”池砚解释道。</P>
“你同学知道我？”程苋秋想起刚才那个看到她就愣住的男生，原来是池砚同学。这世界，真小。“嗯。他看过你的照片。”池砚说道。程苋秋拿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吧。”</P>
“你，要不要再逛逛。清华这么大，你肯定没逛完。”池砚却说道。</P>
程苋秋把纸巾塞进他手里，“不用了。我得回去了。”池砚拉住她，“我们，五年没见。不好好聊聊吗？”他声音有些沙哑，像在努力按捺着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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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夕阳笼罩着他们，黄昏暗淡，如同两个人眉上的愁绪。</P>
“你，现在在北京工作？”池砚问道。</P>
“不是。我就是来玩。我现在在浙江工作。我高三毕业去了国美读书。”程苋秋低头玩弄着手指。</P>
“国美啊。也不错。你那么努力，去国美很好。浙江，应该也蛮好的吧。”池砚扯出个笑容。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浙江。或许，一开始，她就不会来北京吧。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P>
“对。我本来就打算去浙江的。池砚，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来北京。”</P>
“这，这样。”池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从书包掏出一瓶水，递给她。</P>
程苋秋没有接，“挺好的。你在清华读研，很厉害。我们看来都过的不错，就这样吧。池砚。”她站起来，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她快要忍不住了，所以想要逃离。快点离开这里，她怕自己会说出伤人的话。</P>
池砚拉住了她的衣角，“别走。”他低声哀求道。五年没见，她为什么没有从前那般的热情了。难道，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吗？</P>
程苋秋转身看着他，“你从来没有找过我对吧。池砚。”池砚沉默了。</P>
程苋秋见他不回答，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后来回过樱花巷吗？”依旧是无声的沉默。</P>
程苋秋把那封信拿出来，已经被她揉得皱巴巴的了。“凭什么你觉得我会来北京？”</P>
“你换号码就换，但是为什么要把之前的电话号码注销掉？我发的信息你都看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