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见他左右为难,温和地说道:“刘管事,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昨夜,刘管事就已经接到宋家暗卫送来的书信,信中让他以后凡事都听静月的安排,从此之后,他的主子只有静月一人。
南郊虽地偏,但京中关于这位宋家嫡小姐的传闻,他也是知道不少的,如今见静月根本没有痴傻症状,便已经知晓了一二。
于是,刘管事将静月等人迎至庄中的主屋大厅内,开始将事情的始末对静月娓娓道来:
宋家田庄相邻不远的童家村,有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叫童玲儿,她年方二八,心灵手巧,刚刚与同村的童大牛定亲不久。三天前,她跟着自己的娘亲去集市上卖粮筹备嫁妆,谁想到竟然被县太爷的公子看上了,还非要拉她去府中做姨娘。
童玲儿是个性子烈的姑娘,抵死不从,还出手将县太爷的公子抓伤了。结果,她和她娘就被人连打带踹地拖进了县衙。童玲儿的娘被押进了大牢,而童玲儿被县令公子绑进了府,还说要即日成婚。
这童大牛一听说自己的未婚妻和未来岳母被县令的公子绑走了,会些拳脚功夫的他扛着一把锄头就打上了府衙,救出了打算以死保清白的童玲儿,但也把县令公子给打了个半死。
这童大牛和童玲儿逃回村之后,村里的人都劝他们出门躲躲,但童玲儿想着自己的娘还在大牢里,死活不走,童大牛也不愿一个人逃亡。
这刘管事的娘子童氏正是童玲儿的姑母,同时又是宋老元帅田庄里的管事娘子,所以童玲儿就来求她帮忙,想着有宋家撑腰,或许能逃过一劫。童氏心软,就偷偷收留了童玲儿和童大牛。
谁知,县太爷知道伤害自己爱子的凶手就藏在南郊的宋家田庄里,今天就要亲自带领衙役前来拿人。
刘管事还说,这位县太爷姓张,是凌国公府三老爷凌兰光最爱的一个妾室的亲哥哥,这些年一直仗着凌家的势,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南郊百姓对他都是怨声载道。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静月右手食指在木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熟悉静月这个动作的四个丫鬟都知道,她们家小姐这是要想办法打抱不平了,看来,这个张县令今天要倒大霉了。
“刘管事,你去把童玲儿和童大牛叫来,我有话要问他们!”静月只要想着这件事情和凌国公府有关,她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些恶作剧因子就禁不住兴奋起来,上次的“毒参汤”她还没向凌家要利息呢!这次就先从张县令身上要点吧!
刘管事一见静月要管这件事情,再看她身边的人没有出声反对,想着自家这位小主子应该是真有办法。他不敢耽误,很快就将藏在后院的童玲儿和童大牛找了过来。
静月见这童玲儿长得的确眉目清秀,童大牛也是孔武有力,两个人站在一起,倒也是一对佳偶。
童玲儿和童大牛一见静月的穿着打扮,再加上刘管事刚才叮嘱他们的话,见到静月就给她跪了下来,两人说道:“二小姐,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们吧!”
静月让人扶起二人,笑着说道:“你们不必担忧,不要说你们和宋府的人有些亲戚关系,即便没有,我也会帮你们的。只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清楚你们。”
“二小姐,请问!”童玲儿和童大牛一听静月要帮他们,就像溺水中抓住了浮木,突然间有了希望。
“你们二人可把县令公子伤的很严重?”静月细心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浅浅地抓伤了他的手臂,不过,大牛哥把他的腿打断了!”童玲儿回忆着说。
“那你们逃跑的过程中,可还有伤到其他人?”静月又追问道。
“未曾!”
“童大牛,你打断县令公子腿的时候,他正在干什么?可还有其他人看到?”
“当时那个畜生正想对玲儿意图不轨,玲儿拿着刀子要抹脖子,幸好我撞门进去了。当时有两个小厮拿着棍棒要打我,我把他们撂倒之后想带着玲儿跑,那县令公子就上来拦我,他还想抢玲儿,我一锄头就砸断了他的腿!”
童大牛再回想当时的情形,依然是义愤填膺。
静月沉思片刻,对二人说道:“好了,没你们什么事情了,先去后院歇着吧!记住,无论待会儿前院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出来。”
“玲儿、大牛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二人跪下又给静月磕了头。
童玲儿更是泪眼婆娑,她眼含热泪用乞求的声音对静月说道:“二小姐,您也能救救我娘吗?”
“放心吧,我会救她的!”救人自然救到底,静月要么就不管闲事,要么就一管到底。
一个时辰后,张县令就带着十几个衙役声势赫赫地来到了宋家田庄。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宋家有位嫡小姐已经住进来养病,而且在他眼里,这宋家南郊的田庄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破庄子,宋家人根本不会在意。
再者说,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宋凌两家不和,他就更没必要怕宋家的人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地上门要人的原因。
一走进庄子大院,两排衙役就嚣张地大喊道:“快把童玲儿和童大牛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县太爷不讲情面!”
刘管事从屋内不慌不忙地走出来,他身边跟着脸带怒色的冷雨和冷叶。
“哪冷叶。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狗奴才,敢在这里大吵大嚷,你们一个个都想被送官查办吗?”冷雨怒中带威地说道。
“官?本老爷就是最大的官?告诉你们,快把童玲儿那个贱人还有童大牛那个莽夫给本官押送出来,否则本官就要搜院拿人了,到时候你们可吃罪不起!”张县令猖狂地说道。
冷叶冷哼一声,大声说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脚站在谁家的土地上,竟敢在这里狂妄叫嚣。哼,无凭无据竟然来这里撒野,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臭丫头,本官正在办正事,你休要胡搅蛮缠,否则连你一起抓进大牢!来人,给我搜!”张县令有些急了,他见刘管事站在一边不说话,而两个说话的丫头明显是大家族出身的,看来这庄子里是新进了主子。可转念一想:那又怎样,他就一个宝贝儿子,现在被那童大牛打断了腿,他一定要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张大人,急什么,不如进屋先喝杯茶!”突然,刘管事笑着说道,很是恭敬地请张县令进主屋客厅。
“少来这一套,本官现在就要拿人,你们快交出来!”张县令见刘管事突然转变了态度,心里就打起了鼓。
刘管事依然笑盈盈地说:“张大人,我家主子现在可是好言请你进去,听在下一言,进去片刻,对你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张县令暗想到:宋家新来南郊的这位主子,是不是想要贿赂他,让他放了伤害儿子的童玲儿和童大牛呢?如果真的是,就要看宋家能给他多少好处了,听说皇上可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宋家。
张县令怀揣着“美好的期望”大模大样地走进了客厅。此时,静月已经坐在了被竹帘遮住一半的厅中主位上。
“张大人,这是我家小主子,宋府嫡女静月小姐。”刘管事介绍完,就站在了一边。
按说,张县令是七品芝麻官,依照溪朝国的规矩,他见到当朝一品大将军的女儿是要有个拱手礼的,但是他鼻子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静月,装腔作势地说道:“让本官进来,不会是为了见你家的傻子小姐吧!哼,本官可有正事要办呢!”
“张大人又何必急着去赴鬼门关,静月虽傻,却也听闻我国历来律法严明,但凡作奸犯科之辈,皇上绝不姑息!张大人为官多年,静月问一问这良家妇女之罪该如何判,强抢民女之罪该如何罚,诬陷他人入狱之罪该如何惩,纵子行凶之罪该如何治,擅闯民宅之罪该如何判,怠慢重臣家眷之罪该如何罚,治下不严之罪该如何惩,为官不公不正不清不明之罪该如何治?”静月说话慢悠悠的,但就像她当初在平山镇教训那位凌大少一样,说出口的话就像一把刀子直戳人的心。
这“八宗罪”的大帽子一下子扣在了张县令的头上,他脑门上当时就吓出了冷汗。但他毕竟在京城做了几年的地方官,也明白静月或多或少是有吓唬他的意思。所以,很快他就又冷静下来,想到凌家,他就又有了底气。
“宋二小姐,你少吓唬本官!本官为官数载,什么没见过!童玲儿和童大牛行凶伤人便是死罪,本官是依法办案!”张县令不屑地说道。
静月冷哼一声,真是不思悔改,既然想找死,她也不介意多送他一程。“张大人,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令公子这件事情即便是发生在三公四候之家,如此作恶多端,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也肯定是要被治重罪的。难道张大人是觉得,宋家人在皇上面前已经说不上话了吗?”
静月的这番暗含警告的话才彻底引起了张县令的警觉,他想:这宋家二小姐说的没错,在这件事情上于情于理都是自己儿子的错,如果真的被宋家人告到皇上那里,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以宋凌两家的积怨,肯定要把这件事情和凌国公府扯上关系,那到时候别说皇上会治他的罪,就是凌国公府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思及此处,张县令忙问道:“下官听二小姐的意思是不想闹大此事,本官之前也是气恼,还望二小姐莫怪。不知二小姐想要怎样解决此事?”
静月心想这张县令还不是特别傻,如果他真的不识好歹,自己这次可就要真真实实做回恶人了。她说道:“张大人是聪明人,日后这南郊田庄我可是常呆下去的,童家村的人和我这庄子有些亲缘,所以就劳烦大人‘高抬贵手’,我们彼此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至于‘封口费’吗,大人就看着给吧!”
“封口费?那是什么?”张县令想着既然静月想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他也不想事情闹大,那就权当自己倒霉,以后见到这宋家二小姐,绕着走路就是了。可是这“封口费”又是怎么一回事?
静月好心地给他解释说:“张大人,我是答应你这件事情不会上告朝廷,可是我难保身边的人不会嘴快说出去。这些丫鬟、侍卫的都被我坏了,给他们一些银两,封住他们的嘴巴,他们也就不会乱说了,否则——唉,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张大人可不要怨我就好!”
冷雨、冷霜、冷眉和冷叶全都不满地看着她们家小姐,她们什么时候成了贪财又多嘴的丫鬟了,哼哼,小姐最近不知跟谁学坏了!
张县令欲哭无泪地透过竹帘看了一眼里面的倩影,说起来这宋家嫡小姐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怎么年纪,怎么如此会算计,这下他可真是人财两空。
“这封口费二小姐想要多少?”张县令脸色挫败地说道。
“哎呦,这可问倒我了。你们要多少的封口费才能不乱说话?”静月一本正经地问自己的几个丫鬟。
“五千两!”冷眉冷冷地说道。
“五千两!”冷叶跟着说。
“四千两还是五千两呢?算了,五千两吧!”冷霜假装为难地想了想说道。
“小姐,我想要一万两,我太爱说话了,每次回到府里,还有跟着你进宫,我都担心自己说出些什么!张大人,我这一万两真的不亏,我真的挺爱乱说话的,真的!”冷雨像怕张县令不相信似的,还一个劲的解释。
静月的丫鬟每说出一个银两数字,张县令的心就在滴血。他怎么就遇到宋家这个“瘟神”了,看来这次真要大出血了,难道还真的让她告到皇上那里去吗?倒霉,真倒霉!
“二小姐,这封口费是不是有点多?下官,下官没有这么多银子!”张县令干笑着说。
“多吗?不多呀,张大人你可能不知道,爷爷和爹爹还暗中派了些人保护我,要不我把他们都叫出来,你问问多不多?”静月状似好心地说道。
张县令一听静月的话,委屈的都想哭了。他是知道京中的大家族里的主子都是有暗卫保护的,这宋家二小姐要是把她的暗卫都叫出来,自己还不得砸锅卖铁呀。
“不多,不多!二小姐,这二万五千两我回头筹好给您送过来!”张县令起身就想离开,这庄子他再也不想来了。
“张大人,应该是三万两,你怎么把刘管事给忘了!没关系,我记着呢!我跟着你去县衙,我保证一路上不乱说话!”冷雨特好心地提醒道。
“不敢劳烦姑娘,我会亲自让人送来的!”张县令现在和刚才初进门时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最后冷雨、冷叶还是跟着张县令去了县衙,不但拿回了三万两银票,还接回了童玲儿的母亲。
处理完童玲儿和童大牛的事情,静月就吩咐刘管事将庄子里的人都集合起来,开始将田庄两进的小院落先简单修葺一番。
其实,宋家在南郊田庄的人根本不多,只有刘管事一家和看守仓库的忠大几兄弟。
静月还了解到,宋家在南郊的占地面积,明面上说是有千亩,其实有一半都是山,剩下的四百多亩土地,几年前就让宋老爷子租了二百亩给童家村的人。
另外,春天的时候,宋老爷子为了安置桦州的难民,就在童家村旁边让人新盖了很多房子,而且又把一百亩地租给那些无家可回的人。
静月在刘管事的带领下亲自去这仅剩的一百多亩地转了转,发现竟有一多半是荒地、沙地,甚至还有十亩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整个算下来,如今在她手里的真正良田只有五十亩。
静月一行人从地里回到小庄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忠大、忠二、忠三和刘管事的两个儿子刘方和刘正,以及为了报答静月救命之恩的童大牛和其弟童二牛,七个人已经把庄子里的房子都修盖好了。
童氏领着自己的小女儿刘鱼儿和侄女童玲儿,也把静月几人要住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单被褥全都换成了新的,还早早为她烧好了洗澡水。
劳累了一天,静月让众人都回去早些休息,她自己洗漱之后,也早早上了,明天她还打算去山中逛逛呢!只是,有人却偏要扰她的清梦。
现在就算不睁开双眼,静月也能猜到坐在她身边的人是谁:“你晚上都不休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