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我听到有人大声说:“二奶奶派平姑娘过来说话了。”赵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停止了正在说的话。接着,我看到平儿走了过来,赵姨娘立刻满脸笑容地让她坐下,并急忙问道:“你奶奶身体怎么样?我本来打算去看她,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李纨看到平儿进来,就问她来做什么。
平儿笑着说:“奶奶说:赵姨奶奶的兄弟去世了,她担心你们不知道这个旧例。按照惯例,只能给二十两;现在请你们考虑一下,再增加一些也是可以的。”
探春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急忙说道:“又有什么好添的呢?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大的呢?如果不是这样,那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背着主人逃过一劫的人吧?你的主人真是聪明:让我开了这个先例,他做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乐得做人情!你告诉他:我不敢随意增减,混出主意。他愿意添,他就施恩;等他好了过来,爱怎么添就怎么添!”
平儿一来时已经明白了对半,今听这话,越发会意。见探春有怒色,便不敢以往日喜乐之时相待,只一边垂手默侍。
这时正值宝钗也从上房中来,探春等忙起身让坐。未及开言,又有一个媳妇进来回事。因为探春才哭了,便有三四个小丫鬟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来。此时探春因盘膝坐在矮板榻上,那捧盆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脸盆;那两个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
平儿看到侍书并不在这个地方,于是立刻走上前去帮助探春挽起袖子,取下手镯。接着,她又接过一条大手巾,轻轻地将探春面前的衣襟遮挡住。这时,探春正伸手向脸盆中洗脸,准备进行日常的洗漱。
平儿刚要说话,那个媳妇却先开口了:“奶奶,姑娘: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一年的公费。”她的话让平儿有些不悦,于是平儿反问道:“你忙什么?你睁着眼看见姑娘洗脸,你不出去伺候着,倒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样没眼色来着?姑娘虽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姑娘,你们都吃了亏,可别怨我!”
这番话吓得那个媳妇连忙陪着笑脸说:“我粗心了!”一边说着,一边急忙退出去,不敢再逗留。
探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脸,一边转向平儿,脸上带着冷笑说道:“你来得有些晚,错过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连吴姐姐这样经验丰富的人,也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就敢来我们这里混日子。幸好我们问了她,她居然还有脸说忘记了!我告诉她如果回二奶奶那里也忘记了再去找,我猜想你的主子可能没有耐心等她去找!”
平儿笑着说:“他有这么一次,我敢保证他的腿上的筋早就断了两根。姑娘别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是看着大奶奶是个善良的人,而姑娘又是一个害羞的小姐,所以当然是故意偷懒来混日子。”说着,她又向门外喊道:“你们尽管胡闹吧!等奶奶身体恢复了,我们再说!”门外的众媳妇们都笑着说:“姑娘,你是最聪明的人。俗话说得好,‘一人作罪一人当’,我们并不敢欺骗主子。现在主子是娇客,如果真的惹恼了她,我们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平儿冷笑道:“你们明白就好。”然后又陪着笑脸对探春说:“姑娘知道,二奶奶本来事情就多,哪里能够照顾到这些细节呢?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这几年来,姑娘冷眼旁观,或许有一些地方需要增加或减少的,二奶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姑娘却能够一添减。首先,这对太太有好处;其次,也不辜负姑娘对我们奶奶的情义了。”话还没说完,宝钗和李纨都笑了起来:“好丫头!真怪不得凤丫头特别疼爱她!本来没有什么需要增减的事情,现在听你一说,倒要找出两件来仔细斟酌一下,不辜负你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