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个阴雨天气,雨不大,沁人心脾。带走了夏日的燥热,也带来了秋日的寒凉。
这天也是个好日子,宜搬家。
搬家的时间是提前定好的,而不是临时起意。今天下小雨,也不影响什么。就是下大雨……那肯定再择好日子。
皇城内的国子监一早便忙活起来,找了许多的马车,将衙门里的东西全都装车。以后的国子监衙门,就在东城外的书院那边。
经过了一年的建设,调集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先前的几个书院算是初步的建设完成。但也只是初步建设,达到了可以使用的程度。后续还是要继续进行建设,毕竟功能建筑多,活动的人员多,建筑的规模自然大,而且王言还加入了一些奇观的建设。以这时候的建设速度来讲,想要完全建成,怎么也得有个三五年才成……
王言站在屋檐下躲着雨,看着衙门里的官吏们带着学子们一起忙碌,清闲极了。
就在这时,几个太监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王相公,官家口谕,让相公去汝南郡王府给郡王瞧瞧身子。」
王言背着手,笑吟吟的问道「郡王出了何事?」
那太监说道「郡王前日便吃不下,喝不下,太医也看过了,还是没什么办法。王相公医术高明,便是太医院的大医亦是自愧不如。是以官家让我等来传旨,请相公去郡王府上看一看。」
「本官知道了,这便过去。」
「那就麻烦相公走一遭,我等这便回宫复命。」太监十分客气的给王言行了一礼,又带人离开了将要成为过去式的国子监衙门。
王言又交代了一些事项,这才又出发往郡王府过去。
此刻的郡王府,才一进去便感受到了悲伤。
府中的仆从们走路,都是又快又轻,头都是低着的。往日里比较有秩序的郡王府,现在看起来是乱的不行,人心浮动。甚至王言多次到来,没看到几个的女眷,都在外面走来走去。
被人带着一路到了后院,王言见到了赵宗实以及坐在他身边的赵仲鍼。父子两个都很沉默,沉默的看着一个个关心的人。
「见过大将军,世子。」不用赵宗实发问,王言说道,「官家口谕,让下官来给郡王看看身子。」
赵宗实点了点头「请吧。」
王言拱了拱手,转身便进到了卧房之中。
赵允让的卧室并不很大,但是里面的人却很多,一帮子的女人孩子在这哭丧。室内聚的人多了,又没开窗,导致一进门的空气不是太好。倒是也不是令人作呕的怪味,尽是胭脂水粉的香气,能把人香迷糊了,倒也不能称这味道有多香了。
赵允让躺在榻上,睁开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浑然没把室内的嗡嗡嗡放在耳朵里。
王言清了清嗓子,见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摆着手「都出去罢。」…。。
「你……」
「都给我滚出去!」不待旁人与王言废话,赵允让怒喝一声,还是很有气力。
室内的一帮人再没敢多言,看了王言几眼,一窝蜂的走了出去。
王言走过去开了窗,这才到了塌边的矮凳上坐下。
赵允让嘿嘿笑「是赵受益让你来看看老夫死没死?」
「让下官来给郡王看病。」
「嘿……」赵允让咂了下嘴,嗬的一口浓痰直接吐到了地上,「子言啊,你看老夫有病吗?」
「命不久矣,郡王又何必嘴硬呢。」
这就是两人之前说的局面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只等赵允让死了,赵宗实就会被册封成太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本的历史。
这
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赵祯不听话,还没能耐。皇宫那么大的地方,他控制不住,只是戒色半年,养精蓄水,为的是更好的再现鸡哥本色,他也控制不住。那么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赵祯也怪不到旁人,只能怪他自己了。
赵允让哈哈笑,问道「那你看老夫还有救吗?」
王言也笑「求仁得仁,郡王自己求死,又说如此话做甚?就是这活活把自己饿死,忒遭罪了些。」
「没奈何啊,又不能死的太快,又不能死的太好……子言有办法?」
「没有。就算有办法也不能给郡王啊,以后大将军做了皇帝,下官还要做事呢。万一甚么人知情,把下官这事儿翻出来,说是下官毒死的郡王,那学生岂不是要早早与郡王作伴了?」
「这是看着老夫要死了,跟老夫说点儿心里话?」
「下官从来实话实说。」
「那你与老夫说说,我儿几时登基即位?」
「还是说不了。」王言微笑着摇头,「他日大将军到了暮年时,世子同样问下官,下官又当如何?」
「哼,不说便不说,反正他也活不长,左右不过三五年罢了,老夫先走一步等着他。」赵允让对赵祯当然是不服气的。
他摆了摆手,转而问道,「你医道精深,可知不吃不喝能活几日?」
「不吃可活半月,不喝只能活七日。」
「如何得知?」
「当年在西北之时,下官让随军的大夫拿俘虏的西夏军官试验的,死后形销骨立,惨的很。」
「吓唬老夫呢?老夫被圈在这京中享受了一辈子,吃腻了珍馐,喝腻了美酒,睡腻了美人。就是这辈子没当上皇帝,老夫念头不通达,好在我儿能成,倒也算是圆了念想……」
赵允让的话语之中都是未尽之意,但是他的态度却很坚决,就是想死。事实上到了这一步,他不死也不行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如今是海内大儒,一代文宗,当年你说要给老夫写一篇赋,来夸一夸老夫。现在老夫要死了,这次你好生给老夫写一篇祭文吧。」…。。
「晚间回府就写,让人送来给郡王看一看。」
「哪有活人看给自己写的祭文的?老夫不看!下去再看也是一样。你走罢。」赵允让嫌弃的摆手。
「郡王一路走好。」
王言站起了身,郑重的一揖到底,而后看了看赵允让,转身离去。
赵允让又看起了房顶,他一声叹息,久久不散……
赵祯让王言过来给赵允让看病,是找王言来背书的。赵允让是病死的,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才死的。尽管朝中够资格的大臣都知道,不够资格的官员也明白,但他王某人的背书就不是给他们看的,而是记录在历史上,给后来人看的,保的赵祯、赵宗实的清名。
王言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给赵允让写了祭文,第二天上午让人送去了郡王府。赵允让还是没憋住,自己看了一遍,给王言回复说写的好!
如此一直过了半个月,郡王府来信,赵允让死了。
王言去参加了葬礼,并现场又送了一遍祭文,然后就没然后了,人都死了,能有什么然后。
在赵允让死去的一个月以后,赵宗实被立为太子,任开封府尹。而这个时候,偌大的郡王府,也已经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人都散尽。老赵儿子多,这一次全都分了家。赵宗实也带着老婆孩子,一家人住进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