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想跟弟弟说“咱不治了，等哥赚了钱，给你再买一个”。</P>
可是在看到原本黑壮的弟媳，直接瘦了一圈。</P>
在听到她主动放弃治疗的时候，余得田有了决定。</P>
治，必须治。</P>
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哪怕卖血、卖腰子、卖眼角膜，他也要治好弟媳。</P>
众人这才发现，余得田虽然高大，却骨瘦如柴，左眼眯着，左边侧腰还有一道细长的刀疤。</P>
所以说，他真的卖血、卖眼角膜，还卖了肾！</P>
余得田咬牙冷笑，就在他们悲观无助的时候，贵人来了。</P>
贾院长领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走进病房。</P>
女人很有亲和力，先说这种病需要一种国外的特效药，一瓶四万，一个月两瓶就是八万，而如果用他们公司的药，一个月的花销只需要两万，还不影响胎儿。</P>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余得田。</P>
加上药效有贾院长担保。</P>
一家人都信了。</P>
那就掏钱住院，吃药治病呗。</P>
一个月两万块的特效药，对这个家庭都是一种不可能的负担。</P>
再加上住院费，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余得田的肩上。</P>
他一边干活，一边想尽办法搞钱。</P>
要不是没本事抢银行，他早就干了。</P>
一个月后，别说买药，住院费都交不起了。</P>
弟媳面临被赶出医院的残酷现实。</P>
这个时候，推销药的女人找到他，一眼就看出他卖血了，说血不值钱，如果急用钱，她有路子。</P>
那个时候，余得田还不知道什么叫医药代表。</P>
通过女人的路子，他一万块卖掉一个眼角膜。</P>
没过几天，女人再三确认他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用过腰子。</P>
然后五万块，卖掉了一颗肾。</P>
等到这些钱花光，他抱着弟弟痛哭。</P>
这就是个无底洞，他这个哥哥真的无能为力了。</P>
等兄弟俩回到病房，弟媳不知何时用针头割破了手腕，鲜血已经浸透了整床被子。</P>
余得田大声喊叫医生，却被弟媳摇头制止了，她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大伯听手机里的录音。</P>
弟媳就这么走了。</P>
余得田在听完录音后，简直是怒发冲冠。</P>
录音是弟媳自述，她有一次上厕所，路过院长办公室，因为门没关严，听到了里面的对话。</P>
原来那个药是假的！</P>
一颗真药，做成一百颗假药。</P>
哪里还有什么疗效。</P>
原来，那个卖药的女人，是贾院长的姘头。</P>
两人在办公室就搞了起来。</P>
“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呀？”</P>
作为岳父，刘墉忍不住说了句。</P>
余得田摇头，事后，他们兄弟跟踪过贾去病，不但看到贾去病带着这个女人给其他病人卖药，还看到两人带着一个孩子逛街。</P>
赵勇智摇摇头：“医药代表给贾院长生了个儿子，这事儿在医院里，根本就不是秘密。”</P>
刘墉一个踉跄，嚎啕大哭，“我有罪，我有罪啊！”</P>
余得田道：“事后，我们兄弟找贾去病理论，说他谋财害命，他找人修理我们，我们兄弟三天都没能下来床。”</P>
高瑞国长出一口气，“所以，你们才干出今天这样过激的举动。”</P>
余得田道：“高书记，我们这些人，生得卑微，活得也像一只蚂蚁，如果不干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你们这些大人物，会低头看我们一眼吗？”</P>
“畜生，畜生！”</P>
刘墉气的浑身打颤，“把他抓回来，让他偿命！”</P>
高瑞国看着余得田，“这就是你的诉求？”</P>
余得田沉默不语。</P>
何江龙看向金为民，“贾去病人呢？”</P>
金为民又看向何大友。</P>
何大友打了两个电话，说道：“贾去病上了高速，目前不知去向。”</P>
刘墉顿着拐棍，怒不可遏，“这个畜生，还敢畏罪潜逃！”</P>
“老乡，我是龙阳市的金为民，当着上级领导和在场诸位的面，我答应你，一定严惩贾去病这种医疗界的败类。”</P>
金为民语气诚恳道：“那么现在，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P>
兄弟俩，身上绑满雷管。</P>
现场还有省里和战部的领导。</P>
万一有个闪失，他罪无可赦。</P>
“我不相信你。”</P>
余得田看着高瑞国，“高书记，你说。”</P>
金为民一阵脸红，也不敢辩驳，激怒对方。</P>
高瑞国点点头，“金市长说的只是前提，是必须做到的事情。余得田，你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我感到痛心，感到愧疚，贾去病的行为让我感到震惊，感到愤怒。”</P>
“是我们这些干部脱离群众了，没有掌握第一线信息。”</P>
“医疗行业糜烂至此，老百姓深受荼毒，今天我表态，要在全市乃至全省一查到底。”</P>
“余得田，余得水，会有很多病人和家属感谢你们，在他们眼中，你们是英雄。”</P>
“但是，你们的行为绝对不合法，造成如此大的经济损失，还严重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这罪名轻不了，这个刑期不会短。”</P>
听到这里，余得田不住点头，“高书记，您说得好，我服您！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P>
高瑞国点头：“你说，我在听。”</P>
余得田道：“贾去病跑了，我不为难你们，但是他姘头，那个医药代表应该没跑，让她来，我要看到她害怕的样子！”</P>
高瑞国冲着金为民点点头。</P>
金为民看向何大友。</P>
二十分钟后。</P>
一个内穿睡裙，外罩风衣的高挑女人来到现场。</P>
她原本在家刷手机，看到医院大楼着火的新闻，还在吃瓜，突然就被警察破门而入，带到了这里。</P>
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P>
“臭娘们，还记得你大爷我吗？”</P>
见到女人，余得田一下子激动起来。</P>
“你……你是余得田？你特么疯了！”</P>
“老子是疯了，都是被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逼的。你这贱女人，为了卖药，贾去病那么老都能接受！干出这种吃人血馒头丧良心的事情，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P>
说到这里，余得田失声痛哭，“高书记，她的罪够不够死刑？”</P>
高瑞国回道：“她的罪名，需要调查取证审判，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P>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想，她的罪名不比你的轻。”</P>
女人看到这个阵势，听到这番话，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P>
裙摆大开，却浑然不觉。</P>
“谢谢您，高书记，给大家添麻烦了！”</P>
余得田说完，一把脱掉外套，小心翼翼解下身上挂着的雷管。</P>
马上有士兵上前接过。</P>
众人不由的松了口气。</P>
这危机算是解除了。</P>
还得是高书记啊！</P>
这一番话太有水平了。</P>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谁人不服？</P>
“我不要坐牢！”</P>
一直被忽略的小透明——余得水突然去拉引线。</P>
嘭！嘭！</P>
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射向余得水。</P>
“不要！”</P>
余得田扑向弟弟。</P>
“卧倒！”</P>
何江龙大叫一声，将高瑞国护在身下。</P>
嘭！</P>
广告牌中蹿出一人，先一步扑倒余得水。</P>
噗！噗！</P>
余得水幸运避过的两颗子弹，全都钻进女医药代表的胸膛。</P>
女人狠狠砸在地上，鲜血侵染胸膛。</P>
她痛苦的抽搐起来。</P>
她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P>
付出了那么多，才得到如今的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P>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P>
夜空好美。</P>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P>
呼出一口热气，她无力地闭上眼睛。</P>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P>
女人的中枪，让大家都差点忘记还有一个“定时炸弹”的存在。</P>
当看向余得水的时候，这才发现，余得水的双手已经被人反向扭住。</P>
是在广告牌底下暂时被人遗忘的季平安。</P>
“平安！”</P>
何凌欣不顾一切扑到跟前，从后面抱住了他。</P>
啪啪啪……</P>
顿时，掌声一片。</P>
季平安有点尴尬，“那啥，你等会儿。”</P>
不少人发出笑声。</P>
何凌欣红着脸松开。</P>
周挺带人上前，拆掉余得水身上的雷管，这才给了季平安一个熊抱。</P>
“好小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都以为你成了肉馅，还准备早上拿你夹馍吃呢。”</P>
周挺开了个玩笑，眼眶里却是滚烫的泪水。</P>
季平安笑笑，“下来再细说。”</P>
扑通一声。</P>
却是余得田跪了下来。</P>
“你这是做什么？”</P>
季平安就要搀扶，他却死活不起来。</P>
“兄弟，是你救了我弟弟。也是你让他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行。”</P>
“好了，起来吧！”</P>
季平安还是一把将其拉得站起，“活着才有希望，你们情况特殊，法官会酌情考虑，进去学门手艺再出来，世界依然精彩。”</P>
不等余得田开口，季平安续道：“我想你们之所以这么极端，也有弟弟病重，你们了无生趣的原因。”</P>
余得田惊呼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心脏病严重？”</P>
季平安笑笑：“进去吧，给装个支架，费用国家承担。”</P>
一部分懂医的人感到震惊。</P>
更多人却被季平安的话逗笑了。</P>
这尼玛算不算给监狱打广告呢！</P>
可不敢增加人家的负担哦！</P>
就在这时，东方天边一轮红日破晓而出。</P>
映红了余家兄弟的脸。</P>
他们对视一眼，笑中带泪。</P>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P>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