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进第一个打退堂鼓,“胡说八道!在你们来此之前,我们早就带领众人和血竹帮打过多回,未曾有什么毒素沾染。你们来此之后,时长起高调,非要研究解毒阵法。现在阵法未必能用,反而人人中毒,简直如同儿戏!”
林楚凡怒目瞪起,“我就不该把你算进来!杨掌门,怎么说?”
杨百步瞑目自查半晌,睁眼时立刻擒拿许进压在阵前,“林大人容禀!本派传承衰微,自老夫以下,与其说是修灵,不如称为武夫,如何能知灵力之玄妙?
即便老夫侥幸挤进灵阳门槛,与诸位江湖俊杰相比,仍有欠缺。由此推之,许进他并非冥顽不灵之徒,恐怕已经中毒太深,而不能自解。还请大人慈悲!”
林楚凡仍在气头上,一脚将许进踹去临近坑洞,不待众人反应,挥手激活唤灵阵法。
杨百步心疼之余,眼角抽搐,暗骂林楚凡藏得太深。唤灵之阵他轻刻可成,先前反复装成吃力的样子。
这倒是老人家误会楚凡,若非此刻情绪激动,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以挥手掌控阵法。
本次唤灵仓促,林楚凡并未刻意区分灵力属性,一股脑砸入许多,结果阵法多姿多彩,绚烂异常。
流民中好事者见之,奔走相告,很快聚集大批人员围观。
林楚凡的耐性十分有限,熊宝已经从他脸上望见怒容,似乎他出关之后再次沾染了毒素一般,可那也太快了吧?
幸而子曦果决,拉扯青禾一起为众人讲解事情经过,将一场险些刀剑相向的争端,描绘成劈山派大弟子以身入阵,验证阵法之安全。
流民们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连洛青禾都隐约感觉异常。
忽而巡山弟子来报,四面八方有人头攒动,借黎明前的黑暗,隐约围住了山脚营地。
怕什么来什么?
林楚凡暗自庆幸,幸亏熊哥不是个听话的家伙。若非有熊哥未雨绸缪,提前布置阵法,刻满阵纹,敌人星夜再犯,还不知死伤几何。
宠溺地拍了拍熊哥大头,惹得熊宝喷嚏连连,『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温情脉脉……』
林楚凡一跃而起,落入营地最高处,冰火齐出,如同盛世烟花,“乡亲们!天灾倾覆,令我们漂泊至此,本无可厚非,顽强拼搏,抗灾自救便是。
可偏偏有人看不得我们好!那些血竹帮的杂碎们又来了。以往他们来犯,我们总能万众一心将其击退。尤其上次,在劈山派团结互助之下,重创了血竹帮主齐阳秋。
如今我们刚安置好新屋,炕头还没睡热,那些该死的家伙又来了。兄弟们,我们该如何应对?”
流民们本就情绪激昂亢奋,受此引导,立时高呼:“杀!杀!杀!”
林楚凡嘴角咧开,仿佛回到守卫碎冰城前夕。他双手高举,冰火相遇炸开,将战前动员推向高潮。
欢声稍退,忽而传来冷笑,“你怎么不说,齐阳秋为何寻劈山派的晦气?你怎么不说,水患是谁引起的?”
林楚凡头也不回,向斜后方甩出手臂,“给我滚出来!”
淡蓝色水灵脱手滑出,如凌波匹练蜿蜒盘旋,兜头罩住一人,似劈山派门下,大刀在手,冷笑还挂在脸上。
楚凡五指舒张,反引水流倒飞而归。
那人头脸被吸附尚不自知,直到呼吸有异才想起求饶,已经没有声音传出,只有长刀栽倒,手蹬脚刨。
杨百步老脸黑灰,许进生死未卜,眼下竟有弟子拆台,硬着头皮上前求饶,“林大人……”
楚凡单指扬起,肃杀之意席卷全场,将杨百步求情之言堵住。
拆台者挣扎飞到楚凡手下,直憋得面红耳赤,转而向楚凡踢踹不止。
林楚凡连看他一眼都欠奉,左手高举,目视下方人群,右手斜切而过,蕴灵扩音,声震全场,“动摇军心者死!按律祭旗。”
话音落地,那人脖颈处才裂开一道红线,汁液喷涌而出,溅射楚凡半身满脸。
林楚凡状若疯魔,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朗声问道,“我们该如何应对?”
“杀!杀!杀!……”
流民们发泄一通,各自按队列编入阵中,蓄势待发。
杨百步沉吟稍许,“林大人,老夫门下……”
楚凡再次抬起一根手指,冷冽之意微微散开,“那人不是劈山派的,流民里混入奸细了。”
许进不知何时爬出阵法,显然冷静许多,不知是否是见了血气。他心说那人正是劈山派的,来笔架山的时间比你们还长呢……掌门阴冷目光扫过,许进转身即走,他也有自己的阵线要守。
杨掌门似乎苍老几分,“多谢林大人体谅,劈山派风雨飘摇,经不起再出几个叛徒了。适才商谈中毒一事,老夫以为……”
林楚凡仍是一根手指抬起,“此一时彼一时矣。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中毒,不是吗?”
天心火灵在手,严防血竹偷袭,闻言仍觉体表寒凉,似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楚凡。
熊宝伏地裹紧麻衣,迷蒙间仿若回到了风雪飘摇的城头……
黎明时分,陈放山手下士兵终于集齐,将院内非己方人员全部圈禁。
盏盏将诊断结果转告罗绮,后者唯恐小姑娘贪玩,亲自验看一遍,“陈将军,我见此处奇花异草颇多,可否差人寻些细竹?”
陈放山头盔摘下,满面沧桑,早已抛开前事,“神医有事但请吩咐。”
转而向后怒吼,“将庄园的竹子搬来!”
哐哐哐……
战靴踏地,音色整齐,顷刻之间温泉水畔满满围了一圈各色竹枝,许多还带着泥土根系。若非此前救火声势太大,说他们想再烧一次庄园都有人信。
罗绮摇头苦笑,命盏盏用匕首砍下两根细若筷子,长如笔筒一般两根竹枝。
当先一根修剪整齐,反手刺入患者咽喉,立时鲜血喷涌,吓得陈放山咬破了舌头。
此患者偏胖,衣不蔽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若不是下半身浸入水中,恐怕也轮不到陈清霜飞枪夺命。
念及此事,陈某人额头青筋隆起,总觉得哪里不对。或侍女偏帮,或护卫拆房,或宾客齐至……他甚至怀疑过罗绮二人从天而降,未必没有刻意踏碎房梁之嫌疑。
奈何眼下有求于人,只得暂且放下。
罗绮深入浅出调整竹管,直到没有血水射出,反而穿出抽气声,这才放下,“陈将军可派心腹之人加以守护。此人性命暂且无虞,只待天明,会有更高明的医者接手的。”
陈放山感恩戴德一通,忽而语塞,期期艾艾。
罗绮摇头轻叹,“令妹以枪尖儿划破患者咽喉,乃是知其口鼻受阻,另开呼吸捷径。今后有人问起,我就是这般说法。她只是救人心切,绝无其他。”
放山心里的石头起落无度,已经不知第几次提起又放下,“神医仁心,陈某铭感五内!”
罗绮将另一人转交盏盏,靠近陈放山,悄然道,“事已至此,罗绮厚颜向将军讨个人情。”
陈放山眼中光芒敛去,叹息道,“神医自便即可。”
罗绮见他知趣儿,忍不住提点道,“红叶初心不改。如今又当众生出此事,恐怕再难回转。与其执着在心,行为失度,为家族惹祸,不如放手。”
陈放山嘶哑应声,转身望向东方血红朝霞,僵硬摆手,聊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