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追忆徒怆然(2 / 2)

蜉蝣寄此生 沉梦不归 3149 字 8个月前

“噗……”</P>

林楚凡心绪激荡难抑,问心复发,逆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身前散落的罪状。</P>

无梦闻声入场,似慢实快地落入林楚凡身侧。</P>

她一手抵住林楚凡胸口,灵力轻催,缓缓纾解心脉的骤缩。</P>

无梦另一首长歌出鞘,斜指地面,带起一阵旋风,将散落满地的白纸黑字席卷一空。更在风力约束之下,将其严丝合缝对齐摞好,恢复了一沓一沓的形状。</P>

无梦颇有些伤怀,“你这又是何苦呢?”</P>

林楚凡被无梦凝眉看着,也缓缓收敛了激动的情绪。</P>

他自嘲一笑,用手中的状纸细细擦了擦嘴,扭头向地吐了一口血痰。</P>

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的动作,引起堂上众人恼恨,却慑于长歌剑锐,不得不隐而不发。</P>

待林楚凡神色恢复清明,无梦叹息一声,带着那一摞她收敛的文书,返回自己的座位。</P>

她不发一言,也无人敢问她什么。</P>

林楚凡冷笑,“都是放屁!哪里招来的刁奴,竟然构陷起边军来了?凡此种种,皆为屁话,无一言足听,无一字足信!子虚乌有,肆意捏造,不外如是!”</P>

林楚凡收拾好心情,将擦嘴的一张状纸团成一团,随意坐倒在冰熊身上,斜眼瞄着堂前五座,大放厥词。</P>

他心下还好奇,今日洛云怎么如此安静?</P>

梁博似是今日主力,出言呵斥道,“林楚凡,你不要胡搅蛮缠!白纸黑字在此,容不得你抵赖。况且我等还有人证数十,即便你不认,此罪亦可定下!”</P>

林楚凡冷哼,“这里少说也有上千盈万的供状,你们才准备了几十个人证,怎么,一人假冒几十份儿?他们自己记得住么?</P>

还有什么白纸黑字,就是证据?那如果我此时,拿出一张供状,写明梁尚书的儿子并非亲手所生,再收买几个不怕死的奴隶画押签字,就是实证么?”</P>

“畜生无礼!”</P>

老梁大人恨极!</P>

他随手甩出桌上茶杯,向着林楚凡砸去。此事昔年已被无梦当朝奚落过,想不到如今一个黄口小儿也敢来捋虎须。</P>

“嗡……哗!”</P>

墨剑出鞘,绕着林楚凡环了一周,将一个瓷杯带着茶水击得粉碎。</P>

反震之力将碎瓷射入周边墙壁、房梁、甚至是上首几张桌椅,却恰如其分地躲开了众人衣衫。</P>

这一手控制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其中威胁之意,当然也不言自明。</P>

既然可以严丝合缝地让开,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P>

林楚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师叔会出手维护。</P>

他本想着茶杯打不痛,索性受了,最好撞出点儿伤来,他好耍无赖……</P>

林楚凡讽刺道,“不是实证,你直说不就行了,何苦连累一个好好的茶杯呢?”</P>

“林楚凡,你之言行,已被一一记录在案,此间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不若从实招供,也能减轻些罪责。”</P>

洛云今日倒是沉稳许多。</P>

他眼见外公被聆风与林楚凡合力落了颜面,他急忙出来救场,也顺利将场内焦点成功引到自身。</P>

林楚凡硬起心肠道,“爱记就记,反正你们假口供都能编得有模有样,且数额如此巨大。还有什么是你等不敢做的?国主之位么?”</P>

洛云惊惧,“你住口!如若口供不真,你又何故气得吐血当场?”</P>

林楚凡撇嘴,“老……咳咳,我精血过旺,吐一吐更健康,这是遵医嘱,你懂什么?”</P>

洛云也不落下风,“哦?这倒是奇了,你精血过旺,为何天香罗绮入你府内多时,却不见……”</P>

“殿下!”</P>

这对祖孙也是互帮互助的典范了。</P>

林楚凡略感诧异,没太听懂洛云的言外之意,抓耳挠腮一阵,幸而熊哥在他后背画了几笔。</P>

林楚凡这才了然,“哦!这审案之余,大王子还关心这等事。此乃个人体质差异罢了。我倒是听罗绮说过,梁氏有女,娉婷婀娜,宜室宜家,珠胎横结。”</P>

梁博气得大拍其桌,苦于聆风郡主当面,不敢再有实际加害的行动。</P>

此事牵连洛云,众人不欲公开鉴赏,便由陈永岔开话题,“你对这许多供状矢口否认。老夫来问你,这文书格式,可是碎冰城的?”</P>

林楚凡白眼翻起,“这能说明什么呢?边境城池也都大同小异,即便如今,我林家搬离经年,难道碎冰城就换了新式文书?那他们向吏部报备了没,这可是违反《炎律》的。”</P>

陈永一笑,“算你有些歪才,还知晓其他边城文书。那这军方的印信,总不会错吧?”</P>

林楚凡大摇其头,“老尚书,话可不敢乱说。军方印信如何,你作为尚书大人,怎么问我一个小孩子呢?这是要问道于盲?”</P>

陈永亦是摇头,“依老夫看,这分明就是你碎冰城司奴营的印信。”</P>

林楚凡脸色转冷,“且慢!敢问陈尚书,司奴营是个什么编制?可曾在兵部挂名?可曾记录在册?”</P>

陈永颇为自得,“老夫等你多时矣!兵部有载,司奴营乃是你碎冰城为防御蛮兵,申请创立的临时营盘,印信乃是军部特批。”</P>

林楚凡恍然,“哦!如此说来,这营是真的?那司奴营主将为谁?”</P>

洛云插言道,“正是你二哥,林凯次子——林杰!”</P>

林楚凡不理洛云,盯着陈永问道,“那尚书大人可知,我二哥根本没有活到碎冰城决战!早在围城之初,他便死于阴谋诡计之下了。</P>

你等以亡者印信,诬告其弟,难道良心不会痛么?</P>

想我二哥为炎国戍边十载,大小历经上百战,却落得埋骨青山的下场。</P>

如今,你们不满碎冰城的权柄分割,就在这里翻找后账,为难他的父亲与兄弟。难道这就是兵部御下之惯例?朝堂倾轧之成规?”</P>

洛云冷道,“你莫要夸大其词!本殿昨日,哦前日,分明听你亲口所说,你二哥新丧,林凯将司奴营交给你打理。”</P>

林楚凡这才正视他,“殿下耳聪目明,在下钦佩。可是,我何时说过接管了印信?</P>

我炎国军纪,一将一印,一营一信,从未有过张冠李戴之先例!你莫要在此诱供于我!虽然印上刻着‘林’字,但此‘林’非彼‘林’,不可混淆。</P>

还是说,殿下也是一片好心,并未存心诱供。只是不知军情,在此贻笑大方呢。”</P>

洛云气急。</P>

陈永面色也是一黑,倒是忘了这茬!这两兄弟都姓林,这下怎么说都行,反而无法实证。</P>

梅震听他们吵得热闹,也添了一句,“笑话!你既无印信,又如何号令全营将士御敌?”</P>

林楚凡语出轻蔑,“梅尚书?您老不带兵吧?不知道国难当头,热血男儿的英勇气概!大抵是我二哥死得冤枉,营中将士自愿受我节制,协力共抗外敌。不过是倚仗家兄余威,楚凡不敢贪寸许之功。”</P>

荆腾似乎动怒,“好一口伶牙俐齿!决战之后,兵部尚有战损统计在案。其时,碎冰城两营兵马,所剩堪堪过半,且体弱者众,瘦如皮包骨者十有八九。另,不见战前征辟之战奴。如此大的数量亏空,你要如何狡辩填补?”</P>

林楚凡声音转寒,“荆大人言语还需谨慎些。人头不在,自然是战死,这可不是生意钱财,有什么亏空需要弥补。</P>

这些话,你最好同陈永尚书协商妥帖,再行审问。否则,我真是难以启齿!”</P>

洛云似乎是没辙,只能咆哮,“危言耸听!林楚凡,你勿要以为哗众取宠,就可以侥幸逃脱罪责!”</P>

林楚凡冷笑道,“我?危言耸听?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当年在碎冰城,老……老有人夸我是诚实守信的好孩子。</P>

兵部这是脸都不想要了么?非逼我实话托出?</P>

碎冰城围困数月,粮草军饷迟迟供应不上,守城军民饿着肚子,倚着城头,将蛮兵一次又一次逼退。</P>

你们见到那些皮包骨,都是命大苟活下来的。更多的人,未等被蛮兵射杀,先一步被你们饿死了!</P>

数万军士,十数万战奴,如此大的一笔军饷粮草,你们初期便送得不足。战争逼近白热化之后,更是颗粒不见。</P>

你们知道,那些皮包骨是怎么挺到战胜,并且挨到你们所谓的战损统计么?你们想知道么?”</P>

说着说着,林楚凡的眼泪夺目而出,更是止都止不住。</P>

眼泪划过他的胖脸,落地已然成了颗颗冰珠。</P>

他心里暗骂,天纹老混蛋,遗祸无穷!老子的灵力又紊乱了!</P>

如此情真意切、声情并茂的辩白,已然镇住了几位尚书大人。</P>

倒不是完全信了他的言语,只是上了年纪的人,大概知晓其中的关窍,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P>

并且他们都思忖着,这事儿是否该到此为止了?</P>

这林楚凡宁折不弯的卖相,倒是比他那做侍郎的爹要难摆弄。</P>

却不料有人不想他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