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篝火跳了几圈,众人皆是兴奋,一来是有了神明的照顾,似乎近些日子都慢慢变好起来,二是这个神明竟如此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监察使团那些油腻又肥胖的大人的架子。待牧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过刚好撕扯下来的一大块后腿肉,望着满脸和蔼笑容的桑桑比,牧丘那双湛蓝的大眼中,竟然瞬间湿润了起来。兴许是老早就感应到了牧丘的情绪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安坐其旁的鹿发财,把它的小脑袋凑了过来,轻轻地舔舐着牧丘的脸庞……
“大人,您这是……”桑桑比望着泪眼朦胧地牧丘,转而慌张地说道:“笨蛋牙!你看看你,是不是把肉烤焦了,惹得牧神大人不开心!”
正欲一巴掌拍向桑桑牙的老比,却被牧丘抬手制止了,紧接着换来的,又是众人诧异地表情。原来,牧丘不再使用神识传念,而是第一次放开声音,说道:“族长,莫怪大牙,是我触景生情了!所以刚才略有些失态……我同你们一样,都是一介凡人,你们追求安稳的生活,我也试图安稳地度过求生之路。”
牧丘放下那一大块后腿肉,转而起身抱着鹿发财,望着那仍旧在舞动着火苗的篝火,继续说道:“我救族中于危难,纯粹是缘分所造就,而我也从族长那里换取了世间讯息,对我这久居深山的人来说,价值等同再造之恩,所以各位无须再三言谢。今日一席结束,我想明日便是时候离开了,你我本不同路,怕若是沾染上更多因果,会连累到你族。”
兴许,这是五年间近乎独处的牧丘,所思量最多的事情。自从能够开启神识修炼,他便慢慢感觉到此世重生并非那么简单,背后的因果大道,涉及到的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他一人。而此生究竟要如何修行?他也曾迷茫过。直到这些日子,看到贫苦却不失真挚对待生活的西昆人,即使在重重压迫之下,也能觅得一丝快乐,生活竟如此简单平凡,无比热忱与真实。
所以,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过多干涉,再让西昆一族沾染上自己的因果大道,极有可能在未来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仅仅只凭牧丘一人之力,却也已然改变了整个西昆部族的命运,也罢,便就此离开吧!愿西昆族人终有一天能悟出自己的道,好好活下去。
“牧神大人,英雄且不问出处,少年也不看过往。不论曾经,不谈因果,只取当下!我们西昆族人也曾哀求过诸方势力,但换来的皆是冷漠与嘲讽,甚至更加残暴地无情压榨;在被美女蛇石化的那一刻,我也曾质问过自己,即便活得如此真实,为何还要遭受命运的不公?”桑桑比也站起了身来,负手而立,只闻他继续说道:
“兴许这也是因果的道理吧!向来憨厚老实的西昆族人,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中,难免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未曾放弃过改变,就算被禁止修练元气,但我们仍然可以靠着努力劳作来换取强健的身躯,至少近年来,并没有新的西昆奴隶再流向苍云,我们也拾起了曾经的尊严,再而为人;而自从那日,我族人被牧神大人再次赐生,我等也便认定了您这个主。不论您背负了多大的因果,我族上下,皆愿意为牧神大人效力!只因我们再次得到了尊重,再次对自由的人生充满了向往和希望!还望大人不要放弃我们,带领我族重回荣耀!”牧丘闻言后,皱了皱眉,正欲发话,却又听另一人说道:
“大人,感谢您的赐生,我父子二人无以为报!犬子阿义能再捡回一条命来,也全靠了大人您的神药……”牧丘再次眉头紧锁。
“牧神大人,原本以为再也无缘与妻女相见,是大人让我重见光明,让我重获新生!请大人不要抛下我们!”牧丘索性闭上了眼。
“大人……”随即在一片感激涕零中,越来越多的西昆人,还有那些老弱妇幼们,都从不远处的帐篷里钻了出来,聚集在篝火后方,跪倒一片。
牧丘侧过身去,不受这礼,呆呆地望向这浩浩夜空,袅袅薄烟似乎把两轮玄月都藏了起来,而在其后点点闪烁的繁星,却似乎在回应着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惑。
“牧神大人,请您收下这颗……蓝元石……咳!”不知什么时候,桑桑牙竟然把腿上还打着简易绷带的阿义,给背了出来。
望着篝火前方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颤抖着双手递过来的蓝元石,再盯着阿义那疲惫中却又无比真挚和期待的眼神,牧丘随即叹了叹气,闭上了双眼,转身背对人群。
只见他一手抱着鹿发财,一手伸向前方,触摸着石雕牧丘的左脚,顿时一道温和的柔光,从石雕上的两颗蓝宝石眼睛中迸发而出,瞬息之间扩散全场,落在了众人身上,皆是如沐春风。
“大人神威,光耀西昆!我等定誓死追随,以血肉铺路,以筋骨作舟,只愿替大人开山凿石,填海平湖!”话音刚落,又是异象再生。
那石雕的背后,赫然伫立着一只冰翎火冠、通体湛蓝的大鸟虚影,俯视着台下跪拜一片的众生。众人见状,再次匍匐在地。而此时的牧丘,也转过了身来,只见他和怀中的鹿发财,浑身上下皆散发出神圣的光芒,一颗比牧丘整个人还要大的菱形银色宝石,浮于其身后,整个气场,更是无上威严。
就在不远处牧丘所住的那所帐篷外,一个仅有些许虚幻的小猴身影,蹲坐在乌黑铁棍的顶端,他望着广场的方向,笑得呲开了嘴,说道:“看来我的小少爷,也摸着了自己的道门啊!”
越来越多的银色光粒,从台下人群中源源不断地传输至牧丘,整个过程近乎持续了一整夜。待到众人再次醒转,天边的两轮玄月已然不见,一抹鱼肚白正渐渐扩散开来;而广场中央,只剩下一堆燃尽了的柴火,和架在其上少了一条后腿的烤全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