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味苦笑道“我哪儿来的脸怪?你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吗?你还是跟他太晚了。”
楚廉一愣,摇头道“没明白。”
张五味便说道“二十出头儿的张五味,可从来不会骂人。当年我在倾水山修行,你师父特意交代姚宗主,不许在我面前说脏话。他只是觉得,那时的张五味心境澄明,不可玷污。后来……后来张五味一趟西蜀,学会了骂人,自那时起,就再无心境澄明的张五味了。但他生气,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他尊重所有人自己做的选择,按他的话说,做选择可以,能担得住后果就行。”
话锋一转,张五味呢喃道“可于清清不同,山主想守护她的那份纯净,而我们大意了,明白吗?”
此时楚廉才恍然大悟,点头道“因为于清清,不是自己选的。”
其实有句话,张五味没说。
过年那天,一顿酒喝到半夜,刘景浊叹息了许久,借着醉意说了句“谁想得到,三个弟子都没学到我的剑,却被长安城里那九个学去了。”
这个剑,其实是剑意。
当时顾衣珏为楚廉打抱不平,说楚廉就很像他啊?可刘景浊只是灌了一口酒,神色惋惜,摇头道“怪我死的早,没好好教。楚廉学了玄女剑,学不来我的剑了。”
他也没有怪楚廉,而是怪自己,让最可能学到自己剑意的人,错失了机会。
而张五味也知道,楚廉……成亲太早了,否则还是有机会的。
与劳什子破了身没关系,又不是修纯阳之体。只是当了爹的人,心态会不一样。
张五味拍了拍楚廉肩膀,沉声道“赶紧亡羊补牢吧,要是被他比我们知道缘故,咱们脸可往哪儿戳?”
此时河边小丫头,双手捧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爱干净怎么啦嘛?又没让你们给我洗衣裳。”
她又哪里会知道,她的一生,本该平平淡淡的,找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但从此时起,她或许会成为人们羡慕的神仙,但会少了一份真正的宁静。
鱼窍峡里,刘景浊呢喃一句“或许,于清清生在风泉镇,本就注定无法安定了。”
青椋山上,舒珂嘀咕一句“黑灯瞎火的,你就让山主跟她独自去鱼窍峡啊?”
龙丘棠溪叹道“说心里话……我倒是挺希望他能不守规矩呢,我会当做不知道,但只此一次。但我也知道这不可能,要是他愿意,早在没有我的时候就做了。万年相伴,清涤也好糯也罢,我不信他没有一丢丢动心,他又不是泥捏的。他可没告诉我,水火相争之时,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去了一趟不周山下。”
但龙丘棠溪也知道,南宫妙妙更不会有什么逾矩举动。
但凡有,她就再没机会与她的先生这样闲谈了。
舒珂翻了个白眼“你可真大度,换成张五味,我把他腿打折!”
但龙丘棠溪说道“换成张五味,独自漂流数万年,你也会希望有个人陪着他的,别犟,你足够在意的话就会的。”
而此时的鱼窍峡里,刘景浊坐在一处石台上,南宫妙妙站在一边,两人也没说什么。
一连灌下好几口酒,最终还是刘景浊捅开了那层窗户纸。
“我不能只当你是糯,毕竟确实不是。其实若没有你在匡庐说的那些胡话,我不会那么早离开的。”
南宫妙妙满脸笑意,递出一壶酒,轻声道“存了好多年了,先生放心,不会再有胡话了。”
刘景浊权当没瞧见那牵强笑容,但此时南宫妙妙又道“我想与先生求一方印章,可以吗?”
刘景浊点头道“当然可以,想要什么?”
南宫妙妙言道“先生决定就好,赶在先生与棠溪成亲之前给我就好。”
刘景浊点头道“好。”
其实来青椋山之前,南宫妙妙便正式拜入了南山一脉。
同是道门,但南山与龙虎山不同,授箓之后,是要断情忘欲的。
此时此刻,琉璃州外一处山巅,孟休与刘御空并肩站立,后方还有个青年人,便是如今的太平教主,名为甘吉。
他也曾是南宫妙妙的弟子。
刘御空长叹一声“好一段孽缘啊!我刘叔儿也是,都娶了不就行了?南宫妙妙,也是人间绝色啊!”
甘吉面色冷冽,沉声道“请赤帝慎言!”
刘御空转过头,随手掐住甘吉咽喉,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在狗叫什么?”
孟休也没理会,只是问了句“想知道于清清为何能修行了吗?”
刘御空这才松手,问道“不想猜,爱说不说。”
孟休一笑,“当年我与那祸斗的交易,帮他引妖族到浮屠洲,我得青椋山之气运。这是忽悠祸斗的,但另有一件事,你猜猜是啥?”
刘御空干脆不言语了,说了不想猜,你他娘聋吗?这要还在天朝地界儿,我不给你两脚,刘字倒着写。
孟休笑道“我曾告诉刘景浊,之所以看似步步有局,是因为我时时布局。真正用上的,十中有一就很不错了。当年朽城那道符箓替身被斩之后,我让祸斗往那只百宝囊中加了些佐料。换言之,刘景浊要是没把那百宝囊送给于清清,那于清清就可以安稳度过这一生。”
刘御空气笑道“你也是有病,害一小姑娘做什么?”
孟休淡然道“此事在我这里,再无后手了。”
话锋一转,“但你那刘叔儿,敢不提着防后手吗?数十年后,我的对手又回来了,这种感觉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