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一想,龙丘家都有初五十七这样的存在,轩辕城会少?当年追杀自己,那些暗卫一样的存在,怕是一个都没去。
这个得回家问问娘亲。还有一件事,同在青鸾洲的高阳城,好像……极其没有存在感。
可高阳家,必有巅峰合道的。还是得回家了再问问娘亲。次日清晨,刘景浊在院中练拳,有信传来了。
是栖客山来信,简简单单几个字。楚廉已过第三国,道心稀烂。孙犁已经南下,将入世修行。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却在心中叹息。孙犁好像,从来就没真正地入世过。
又过片刻,两个年轻人迈步进了院子。两人心思各异,一个只是陪着朋友,另一个则是要与人做生意。
但刘景浊又演练起了拳法,并问道:“这些年有练拳吗?”曹庋点了点头,
“有是有,但我好像不是那块儿料。”刘景浊一笑,又问道:“你今年,算起来多大年纪了?”曹庋答道:“整三十了。”刘景浊忽然停下,直视曹庋,沉声道:“那有些事情,你该知道了。”独孤紫池赶忙开口:“不是说了不提吗?”刘景浊却淡淡然一句:“这么关心别人的事情,倒不如先过自己的心关。境界修为上去了也还是会知道,与其这样,倒不如我来告诉你。”曹庋面色有些紧绷,沉声问道:“是……什么事?”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淡然道:“简单,当年我在萍河斩杀的那个缝缝补补的人,是你爹。”独孤紫池破口大骂:“刘景浊,你大爷的!就不能等他结丹之后吗?”曹庋已然呆立原地,面色煞白。
不出三个呼吸,年轻人气血翻涌,一口血喷涌而出。华扬赶忙扶住曹庋,面色极其凝重。
曹庋擦了擦嘴角鲜血,低着头,沉声道:“为什么不早说,当时就应该告诉我的。”刘景浊答道:“眼睁睁看着上千骑互相抹脖子也无动于衷的人,当年知道这个,多半一样是无动于衷吧?现在不一样了,行走江湖十几年,多多少少也见识了一番人间苦难,狠归狠,但心智总算是成熟了。”扯来一张椅子缓缓坐下,刘景浊笑问道:“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想要如何?咎由自取这种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少年曹庋,可一口一个家父如何。”当年的少年郎,总是会把家父说、家父曾说挂在嘴上的。
没想到来帮朋友的人,把自己弄得重回泥沼了。独孤紫池还在骂:“你个狗日的,欺负老子徒弟,等老子恢复肉身,高低要试试你的斤两!”曹庋只是说道:“师父,别说了,咱们走吧。”年轻人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第一次这样,是得知算计自己的,一直是自己极为尊崇的父亲。第二次,是自己打心眼儿里尊敬的引路人。
炼气士最怕的不是受多重的伤,而是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相信的事情,由头至尾都是假的。
什么咎由自取、大义灭亲,这种话,曹庋真说不出口。其实曹庋要是真觉得他父亲是咎由自取,刘景浊才会真正失望。
目睹曹庋离去,华扬一样面色凝重,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下定决心,要与这位赤亭先生,做个生意。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问道:“你呢?还有什么说的?”华扬面无表情,传音道:“我出自一处小洞天,我是那方天地第一个炼气士。自我出生,我的家人就一个个死了,所以我一生至此,看尽了冷眼,也被几次三番当做异端,险些身死。我的修为,或者说我走上修行之路,全因为一样东西,劳荨将我留下,说是要用那处洞天做什么,其实是为了这个。我知道,即便我攀上左丘凌,一样改变不大,但起码我多了一份选择,可惜我没那个福分。”刘景浊微笑道:“然后呢?”华扬继续传音:“我对那个故乡只有恨意,但唯独两人不能有事,是我被当做杂种异类驱赶,快要死了的时候,给我水喝给我饭吃的两个人,那是我最亲的弟弟妹妹。”刘景浊一脸无所谓,
“然后呢?”华扬深吸一口气,沉声传音:“只要你能保证我弟弟妹妹不死,我便将那东西交给你!”刘景浊哈哈大笑,华扬则是脸皮紧绷。
下一刻,刘景浊眯眼看来,往后直退,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他已然汗流浃背。
因为方才一瞬,他瞧见了入九洲以来,从未见过的吓人景象。他瞧见了一道不知多大的身影,仿佛与天地齐高,而他自己,像是沙子一样。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淡淡然道:“你觉得,我需要吗?”屋中端坐的龙丘阳厉,叹道:“又是个天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