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又递去一壶酒,知道刘景浊是个酒腻子。
“人活得过于清醒,世事便会很无趣。”
刘景浊反问道:“轮回路前站久了,是不是会觉得,世上其实没有多少离别多是你忘了我或者我忘了你”
季先生点了点头,开口道:“像她,这辈子憧憬江南水乡,下辈子在水边长大,估计又会嫌弃潮气太重的。”
刘景浊笑着摇头,确实也是。
转头看了一眼,刘景浊缓缓抱拳,轻声道:“看来有人帮我修补神魂了,我得走了。临走前最后一件事,我以人皇身份恳求四位前辈,假如有一天那条流放之路终要开启,烦请酆都罗山南下阻拦。”
孟先生同样后退作揖,笑着说道:“谨遵人皇法令!”
…………
临近六月,岛上一连三人破境。
裴捣破境合道,吴赤与白浚仪,都是登楼了。
裴捣破境之后,以炼制惊神丹剩下的残料,炼制了一炉醒神丹,刘景浊服下之后,这才有点儿苏醒迹象了。
这位新晋合道,知道刘景浊神魂受损之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老早就传他小子养魂之术了,即便是随便练练,多少也会起作用啊!
喂服丹药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龙丘棠溪陪着了。
白浚仪破境登楼,也领了一队用作支援,再加上新划过去的楚剑云,共计五队,只需要三队在战场上就行。
等到入夜,大家走完了,龙丘棠溪这才黑着脸,对着床上那家伙说道:“装!接着装!服下丹药你就醒了,还给我装!”
某人讪笑一声,装不下去了。
他缓缓起身,轻声道:“祭出飞剑去戍己楼看了一圈儿,还挺不错的,寒藻跟杜神已经可堪大用,接下来三楼那边,我也打算用年轻人了。”
龙丘棠溪直翻白眼,“说话老气横秋,拒妖岛上还能找到比你年轻的登楼修士除了我。”
刘景浊叹息道:“去了一趟酆都罗山,那会儿就在想了,我不能把拒妖岛的担子压在几个人身上,不然拒妖岛也成了蜀中无良将的模样怎么行如今在拒妖岛上能大展拳脚的,那都是将来我……将来人间的中流砥柱。”
龙丘棠溪没法儿接茬儿,她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在为自己走了之后的人间铺路了。
但……还有别的事情。
她以额头轻轻抵住刘景浊,低声道:“李湖生终究没能留下。他的存酒,我留着让你喝。我传信给了神弦宗,陶檀儿怕是已经快到青鸾洲了。”
即便知道他已经转世投胎,刘景浊还是有些伤感,特别是在龙丘棠溪面前,不必装得像人皇。
刘景浊轻声道:“我去了酆都罗山,李湖生已经转世投胎,到了南赡部洲。”
龙丘棠溪接着说道:“郦潇潇是妖族夺舍,船坞被毁了一半,汤都前辈没了,魂飞魄散。戍己楼一楼遭难,库中东西,损毁近三分之一。”
她明显察觉,刘景浊手抖了抖。
“你别着急,杜神从大瑶王朝要来了船匠,已经在中岛,船坞也已经重建了。”
刘景浊掀开被子,缓缓起身,张了张嘴,终究没能问出想问的,只是说道:“我去喝他的存酒。”
出门背影,有些落寞。
龙丘棠溪知道,在他心里,战场上死的每一个人,都是间接死在他手里的。
走去街头,有人笑着打趣:“睡美人儿醒了”
说话之人被身边一只手拍了拍,立即闭嘴。
这是刘景浊登岛以来,首次坐在酒铺外面喝酒,可他连李湖生存酒多少都不知道。
吴业端来两壶酒,轻声道:“玉竹洲神弦宗柳南玻,存酒一斤又十一两。”
刘景浊一口喝完一壶,又拿起那不满的酒壶。
吴业伸手将刘景浊拦住,问道:“听说陶檀儿要回来,不留点儿吗”
刘景浊推开吴业手臂,“不留了。”
之后,他走去了帆海山的院子,里边儿待着个已经不黝黑的姑娘。
郦素素一见刘景浊,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伤心,总之就开始埋头抹眼泪了。
刘景浊实在是说不出来安慰言语,只问道:“她最后留了什么话”
郦素素哽咽道:“讲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一个挖心的故事。”
刘景浊沉默了半天,这才说道:“你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走出门,沿着巷子几十步而已,刘景浊猛地一个踉跄,只得伸手扶住墙壁。
那个挖心故事,我也听了!在雾水国京城鬼宅听了。
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也是一招瞒天过海呢
他单手扶着墙,沙哑开口:“阿祖尔。”
有个女子现身,一样面带愧疚。
“是我们失职。”
刘景浊摇头道:“这是我的错,不用别人背。可你们,得抓紧些。”
同时传音东门笑酒,“派人去一趟醒神王朝益山王府,我要知道那个益山王世子在做什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