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图生更气了,你他娘的能布设如此阵法,又怎么会让那畜生跑去海上?害我追了半天!故意的是不是?
刘景浊这才说道:“我们要来杀妖,那大妖就必须得死才行。要是不死,继续追查下去,不就到了不该查的地方了?但人家可不想死,不就得弄一手假死?这手假死保命的布局,从四十年前在雾水国京城挖常家一家心时就开始了。不,应该更早。至功山主斩杀挖心之妖,顺理成章当了雾水国师,然后保新帝继位,再想想法子找个美貌皇后,再做什么事儿,就都是光明正大的假名皇室所为了。后来接连十二年盗取三十六名幼儿,雾水国不大,但一年丢三个孩子,总不会是太大的事情。在我到了青鸾洲后,这大妖得到消息,再去招收秀女,卖个破绽给我,我们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找到那背后大妖了。”
童婳皱眉道,“那边一直有人通风报信,这畜牲自知不死不行,就来个假死?”
刘景浊点点头,“雾水国八百年前立国,或许只是个幌子,八百多年前立山的清高堂才是正主。几百年来,清高堂堂主都是七月十五生人,七月十五生人的生机,就是那妖很早就做好的后手。在靖州那师傅按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开蒙法子为靖州开蒙之后,要是我们没去,那少年会成为大妖载体,相当于夺舍了。”
高图生皱起眉头,沉声道:“就因为京城鬼宅那女鬼随口一句,你就盯死了清高山?”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年幼时带兵打仗养成的一种习惯。有一次我跟随长水校尉行军,路上听见了一个常去山中打猎的猎户说了句,以前山上野兽极多,这些日子不晓得咋个回事,山上安静的可怕。然后长水校尉就让我带了八千人去围了那座山。结果,山中藏着三万伏兵。原来是因为山里人太多,占了野兽的家,猎户才找不到猎物的。自那时起,我就很在意某些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言语了。”
长大是一个漫长过程,也是学别人的过程。
天下之大,所见皆为吾师也。
这些话,只有三人听得到。
高图生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没跟刘景浊交恶。
其实他是没碰见苏崮,要是见一见苏崮,多半会明白。
刘景浊这种人,凡事都跟你讲证据,明知道你要去杀人,早不管你,非要等到你举刀快落之时才出来。
看似留有余地,其实这才是把人逼上绝路啊!
高图生沉声道:“大家都是朋友,我还是那句话,你给我立个誓,以后不能坑我们。”
刘景浊懒得理他,再一抬头,天色蒙蒙亮,寅末了。
“我给人算计太多,踩的坑多了,自然就学会了挖坑。”
顿了顿,刘景浊背好了两把剑,拿起酒葫芦,轻声道:“你们先往渡口,我一趟雾水京城之后很快就到。”
童婳跟高图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却被刘景浊传音说道:“权当不知道就好了。”
下一刻,院中已经没了刘景浊身影,郦素素拿出来的三根香也已经消失不见。
高图生嘴角抽搐,看向童婳,“跟他做朋友,我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童婳转过头,“那做敌人?”
高图生一愣,蔫儿哒哒开口:“那就是倒了一百八十辈子血霉了。”
京城鬼宅,有个紫衣女鬼出门一夜,刚刚折返。
起先还没太注意到,直至走到后院,她忽然瞧见了一个身穿苍青长衫还背着两把剑的年轻人,那人背对着她,正手持一个木牌往门口放,同时点着了三根香。m.
牌位之上,刻着常青二字。
紫衣女鬼当场悚然,因为一座宅子忽然间被雷霆火焰包裹,数万飞剑雨点一般悬停半空中,随时要落下的感觉。
刘景浊转过身坐在门槛上,取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常青应该很喜欢那个姑娘,好不容易洞房花烛夜,结果却被心爱之人挖心。我想知道,你挖他心时,他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
紫衣女鬼愣在原地,好半天后,笑了一声,惨笑。
“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猜到的?”
刘景浊摇摇头,“没猜到,只是怀疑,所以诈你而已,没想到你都不解释。”
紫衣女鬼眉头缓缓皱起,刘景浊却抿了一口酒,笑问道:“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兵法学的不错,谁教你的?”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鬼走到牌位前方,一屁股坐下了。
“想都不用想了,你杀我跟他杀我又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我也想死的体面点。”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会成全你,两次死的不体面了,第三次给你体面。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女鬼伸手摸了摸牌位,苦笑道:“他说,你不就是要我的心吗?怎么不早说,哪里用得着脏你的手,我把它掏出来给你不就行了!”
然后常青就真的用最后一口气,把已经被掏出去的心装回胸腔,自己又笑着将其取出,双手递给了心爱的女子。
七月十六,大清早的,雾水国京城那座鬼宅下了一场雨。
剑雨。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