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浊微微一笑,“那就不算白来一趟,此间事了,我们便也走了。镇里那两个孩子,已经决定跟我们去往拒妖岛,我们明日就赶路去往渡口。就是没见着游山主,只能日后有缘定然再来拜访。”
话不多说,扭头儿下山。
下山极快,不到酉时便已经离开了那座牌坊。
高图生忍了一路,此时终于开口问道:“这就完了?扇了一巴掌而已,就把那家伙放了?”
刘景浊笑道:“不是有句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高图生没好气道:“相见个屁!要是我,早把他头砍了当夜壶了。”
刘景浊转头问道:“你一生至此,杀人多少,算过没有?”
高图生还真就算了算,“杀人的话,大概百八十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没杀过好人。”
刘景浊轻声道:“我就多了,亲手杀的人少说也有千八百。我带兵所杀的,至少几万是有的,因我而死的,数十万也是有的。”
灭国战,怎么可能少杀人。
高图生没好气道:“说这干什么?你当过将军,带兵打仗,杀人很多不是很合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是很合理。因为我战场上杀人太多,所以战场之外,大多数时候,我愿意给人三次机会。”
之所以是大多数,是因为有些人不愿意要这活着的机会。某个举动、某件事,可能就是十条命都补不回来的。
就像刘景浊始终念念不忘,曾在灯影洞天遇到的那个小杂种。他连第一次机会都用不上。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江生头一次是在你们找我那时,第二次是乱屏城里,这是第三次了。”
他一笑,“我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得理了,为什么要饶人。”
第四次,那就无理可讲了。
回到那处宅子,一桌子菜早已备好。
天黑之后,刘景浊与高图生还有童婳就坐在院中。
高图生不是傻,只是个不愿多想的人,他觉得我辈剑修,又不是拿的软剑,应当硬一点儿,讲个屁的道理,动个屁的脑子,不服砍死不就好了?
而童婳是见识过战场上的刘景浊怎么不讲理的,她不认为刘景浊这一遭至功山是白去的,只是靠名声吓唬人。
那个两把剑凿沉三艘妖族渡船的刘见秋,不是那么好讲理的。
所以她以心声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子,我可不是。”
刘景浊看了高图生一眼,神色古怪。
高图生一愣,当场破口大骂:“刘景浊,你他娘的有媳妇儿的!”
刘景浊一下子黑了脸,没好气道:“去你大爷的!”
这家伙,挺会插科打诨啊?
果然啊,每个女人都觉得她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刘景浊传音说道:“不是瞒着你,知道了对你跟帆海山未必是好事。”
童婳皱眉道:“难道你刘见秋不知道我们帆海山的帆是什么帆,海是什么海吗?”
这里用的是刘见秋,可不是刘景浊。
刘景浊点点头,“自然知道,你家祖师爷读书少却又崇敬那位诗仙,想着直挂云帆济沧海嘛!”
童婳翻了个白眼,轻声道:“我们帆海山由祖师起,历代山主都是死在归墟战场上的。”
刘景浊沉默片刻,看向童婳,沉声传音:“高图生不傻,他已经猜到了,只是不说而已,你还没有猜到吗?八百年前建国的雾水国,八百年前立山的叠虹山。八百年前,还发生过什么事儿?事儿多了,但跟你我有关的还有什么事?”
童婳一怔,旋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看向高图生,冷声道:“你真猜到了?”
高图生挠挠头,故作疑惑:“啊?”
童婳瞪眼过去,高图生只得讪笑一声,嘟囔道:“咱别掺和这破事儿啊!等什么时候刘景浊喊我们砍人,我们去砍就行了,管他是什么大人物,照砍不误不就行了?动这脑子做什么?”
就这一句话,童婳起身就是一脚,毫不留力,一脚踹过去,把高图生踹飞出去,连郦潇潇家的围墙都撞了个窟窿。
吓得屋子里的人全跑出来了。
郦潇潇跟郦素素瞧见这一幕,也不敢插话,只是看见童姐姐好像很生气,特别生气。
“你说这是破事?你算过我们帆海山死在海上多少吗?”
高图生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却没说出口,最终只是报了个数量。
“拢共十一人,最低都是炼虚境界。”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面无表情。
谁又算过归墟战场上拢共死了多少人?最低又是什么境界?
算的清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