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听明白了,这五个人干的事情跟运棺五丁一样,或者说他们就是运棺五丁。既然是迁棺,棺材里的尸体怕早已腐烂变成枯骨,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要找的,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往回走,我很想去看看这五个人和那口棺材。
等到他们走到大棺山山脚下时,我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们一路走来,老大多看了我几眼,老三见我一直盯着他们看,瞪眼看着我厉声喝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臭小子快滚!”老三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吓人,他朝我吼,我赶紧低下头,转身背对他们。
刚才看他们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点,他们虽然面相凶恶,但绝对不是淹死在黄河里的那五具浮尸。等他们走后,回想起运棺五丁,我一阵哆嗦。现在仔细想想,那天下午,他们的尸体顺水被冲下去之后,怎么会从水里爬上岸来呢?难道有人好心将他们和棺材一起捞上了岸。可即便如此,捞上岸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家村村尾呢?要知道,陈家村下游最近的村子也有十五里,他们的出现绝非偶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想着想着心里害怕,用力吞了吞口水,我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山上传来嘈杂的争吵声,抬头一看,那运棺五丁居然被一个丧葬队伍给包围了。有好戏看!我急忙回身,踏上石阶快步朝山上跑去。
上了山,我远远看见一堆人包围着五个红色的小点,还没跑近,“咚咚”两声,棺材落了地。“啊!老子弄死你们!”是老三的声音,看来他们抬得棺材被迫落地。“老三,快回来!伤鬼不伤人!”老三回身红着眼看着老大急道:“大哥,他们让棺材沾了地气,咱这生意黄了,一整天抬棺材的功夫可就这样全白费了!”
说完老三还要转身,老大厉声喝道:“老三我叫你回来,你听见没有!”老三回头看了老大一眼说:“大哥,你变了。”老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刚好跑到人群外面。我看见双眼红肿,原本神色木讷的少年郎突然撕心裂肺大吼起来:“呀啊!”他面色狰狞,泪水从眼里划出。就在老大和老三对视这几秒的时间内,少年郎爆发了,他抱着遗像,冲上去照准老三的头,双手举着遗像用力往下砸去,顿时“哗啦”一声,遗像的木框被砸坏,外面的一层玻璃也碎在了老三头上。
我看见老三头上的红巾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老三朝老大笑笑,突然流泪大吼道:“大哥,咱下辈子再见吧!”老大惊了惊,忙喊道:“老三,不要!”可惜,话说出口时,已经晚了。老三头上涌出血水,他回头抓着少年郎胸口的衣裳,一拳头砸在少年郎的脸上,只一拳,便将少年郎的智牙打落。他回首还要出拳时,已经被上来的四五个汉子架住。
这下火了,五个人和十几个人对打,像是火拼,你一拳我一脚,飞来踢去我站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很快,老三因为拼命挣扎,失血过多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我趁机大喊:“不好啦,出人命啦!出人命啦!你们快不要打了,赶紧将他送到医院去吧!”
大伙儿胡乱混杂在一起打,两路人本就不是为了打架而来。每个人心里都是虚的,听我说话,心里一慌,停了下来。甚至还有几个丧葬队伍的人,蹲下帮忙将老三搀扶起来。老大本无心打架,这会儿背上老三,眼里流着泪,转身朝山下跑。剩下的老二、老四、老五也很快赶了上去,整理衣服跟在后面。
等到那五人下山之后,跟我闲聊的那位小哥从丧葬队伍中走出来,一手扶着我的手臂,一手握着我的手说:“小兄弟,真是多亏你啦,要不是你,今天这场恶斗还不知道怎么收场。”我没说话,朝他笑笑点点头。
他握着我的手说:“小兄弟,不知道你姓什么?”我说:“我姓陈,叫陈治水,不知小哥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姓张,叫张少云。”
寒暄过后,我扭头看向那少年郎。张少云说少年郎叫张少卿,是跟他一辈的同龄人,他们都住在据此二十里外的张家村。张少卿低着头,嘴角染着殷红的血色,手里正拿着破损的遗像。遗像破了个大洞,上面那姑娘的照片早已看不见人头,张少卿就那样看着遗像上的洞口痴痴发呆,嘴里血水涌出,他用力吞下。